傍晚,
四道身影推拉着一大一小两辆板车,追着最后的阳光进入了一个偏僻的篱笆院墙。
“就推到这吧。”
干瘦妇人拉着大板车走在最前面,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们啦!”
脏孩儿笑道:“不谢不谢,请问大婶你们家肥料都放在哪啊?”
干瘦妇人问道:“在后面啊,怎么了?”
脏孩儿道:“我想在大婶你家借住三日,作为回报,我给你看肥料如何?”
还没等干瘦妇人回话,后面大霸就急忙自告奋勇道:“师父您身份尊贵,怎可做这种帮人看大粪的脏活!您只管歇着,看守之职就交给我吧!”
脏孩儿一眼瞪过去,没好气道:“给我闭嘴!”
大霸一愣,却也不敢多问,只得讪笑着退到一边,不再发出半点声音。
随后干瘦妇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脏孩儿和大霸,才道:“这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帮忙把车推过来,怎还敢让你去看粪池子呢。”
脏孩儿连连摇头道:“可别这么说啊大婶,我就喜欢看粪池!”
“啊这……”
干瘦妇人有些语塞,她不明白怎么眼前小孩偏偏好这一口。
高原红小孩面色狐疑地打量着脏孩儿道:“你不会是想偷我家肥料吧?”
“去,净瞎说!”
干瘦妇人立即在小孩脑袋上拍了一下,“人家偷这东西做什么?”
脏孩儿冲小孩做了个鬼脸,然后道:“对啊大婶,我就是帮你看着,真没别的。”
“那……好吧,几个池子都在后面,小兄弟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最终,妇人还是拗不过脏孩儿,只能答应了他这个违反人类生理倾向的要求。
于是脏孩儿喜笑颜开地奔向后面的储粪池,这一待就是三天三夜。
……
三日之后,
清晨,一缕暖意从东方而来,掀走了脏孩儿一夜修行的疲乏。
“啊——”
脏孩儿仰面倒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待得血液伴着阳光温暖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激动坐起,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嘿嘿,好啊,这一次进步很大嘛!”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真气的涌动,越发兴奋,挥舞着拳头一阵乱舞。
这三个日夜里,他一直守在几个储粪池中间,疯狂吸收“灵气”炼化,而且这次没人打扰,是在离开狴犴粪山那次之后,吸得时间最久最爽的一次。
他体内的真气直接上涨了整整两倍,一举突破了瓶颈,达到炼气二境,这种修炼速度让他喜出望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千载……不,万载难逢的大天才!
唯一有压力的就是,脏孩儿的修炼资源十分奇特,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只要能保证环境安全,就可随时随地进行修炼,所以脏孩儿若想修为精进,最大的前提就是修炼资源的充沛。
可是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住着,离开之后又要上什么地方寻找这种储粪池呢?
脏孩儿甩甩头,终归是修为提升的喜悦盖过了忧虑之心,他起身拍了拍尘土,迈着自信蓬勃的六亲不认步向前屋走去。
篱笆院前房,也是一座简陋的茅屋,正是那对母子的居所。
脏孩儿一脸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刚刚吃过早饭的高原红小孩身前。
小孩端着已经被舔干净的粥碗,忽然有些错愕,道:“我吃完了……”
脏孩儿笑道:“哈哈,我不饿!”
他的确不饿,这三天里脏孩儿虽然没有饮食,但修行之人不同常人,饿上个十天半个月其实都不是大事,再加之刚刚修为增进,在强烈的欢喜之下,更是直接忽略了饥饿之感。
然而下一刻那高原红小孩却显得有些惊慌,抱着空碗向后面跑去。
脏孩儿不明所以,也就跟了上去。
“喂,你在找什么?”
脏孩儿发现那小孩守在几个储粪池边上来回张望,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岂料小孩刻意跟脏孩儿保持了一段距离,道:“你……你这三天吃了多少啊?”
“啊?吃什么?”
脏孩儿一头雾水,随后跟着小孩的视线看向了后面的储粪池。
“你说什么呢!你以为我吃……吃屎呢?!”
反应过来的脏孩儿顿时高声大叫,企图用声音来打消小孩对于他这三天靠吃屎生存所产生的想象。
但小孩根本不信脏孩儿的狡辩,他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嘟囔道:“娘!有人吃咱家屎!”
脏孩儿呆愣原地宛若石化,正欲追上去解释清楚,却斜眼瞥见了躲在墙后瞳孔地震的大霸。
“喂!”
脏孩儿急忙喝了一声。
大霸浑身一凛,急忙跑过来道:“师父,我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脏孩儿气道:“没听见什么!不知道什么!”
大霸低声道:“师父,您吃屎抗饿的事我绝不会泄露半点的。”
脏孩儿气得无言以对,抬起腿就是对着大霸的脸上来了一脚,然后匆匆去前屋寻找那对母子了。
进了屋,脏孩儿正看见干瘦妇人在收拾打扫,而高原红小孩趴在她耳边小声蛐蛐。
见脏孩儿来了,小孩急忙跑开,干瘦妇人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小兄弟,这两天吃得……呃住得可还好啊?”
脏孩儿无奈道:“大婶,我是来跟您道别的。”
干瘦妇人道:“这就要走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脏孩儿摇头道:“我还不饿,就不吃了。”
还不饿……那就是吃过了啊。
干瘦妇人脑子里回想着孩子跟自己说的情况,面色又有些古怪起来。
她们家这穷归穷,可还真没听说有谁能靠吃屎活命的,真是不知这孩子是咋下得去嘴的。
或许,人家就好这一口?
许是天下穷苦人的同病相怜,干瘦妇人觉得脏孩儿怪不容易,便热心道:“小兄弟啊,你说你走的这么突然,婶子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样,我去给你舀两瓢,你带在路上……”
她最后的一个“吃”字没有说出口,但神态动作上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十分明白。
脏孩儿瞬间一脸黑线,舀两瓢?舀两瓢什么,屎吗?还带在路上,干嘛,难道是打牙祭吗?!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便只好一脸无奈地道:“大婶,我真的没吃屎啊!”
“婶子信!”
干瘦妇人头给他一个坚定鼓励的眼神。
下一刻,一个悲催无奈又委屈的声音响彻了整座篱笆院子。
“都说了我没吃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