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摇曳着,时而明亮,时而昏暗,仿佛与黑暗展开了一场漫长而激烈的拉锯战。
赵无虞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她的身影被烛光拉长,又在瞬间缩短,如同一个被光影肆意摆弄的玩偶。
她那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牛皮册页的边缘,感受着那粗糙的毛边,仿佛在触摸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古老秘密。
册页的纸张微微泛黄,散发着淡淡的陈旧气息,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松烟墨的焦苦味和鞣制皮革特有的腥气在书房里弥漫开来,交织成一种独特而又神秘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人感到一种宁静和沉稳,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窗外,罕见的春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
初春的雨,带着几分寒意,轻轻地敲打着窗户,发出清脆的声响。
雨滴顺着玻璃滑落,形成一道道水痕,像是大自然用画笔描绘出的抽象图案。
然而,这春雨却无法浇灭案头那方端砚里新磨的朱砂。
那殷红如血的颜色,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道划破黑暗的光芒。
赵无虞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册子,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册子中的内容感到困惑和担忧。
而站在一旁的樊茶茶,则垂首盯着自己绣鞋尖上沾的泥点,不敢抬头看赵无虞。
她能清晰地听到二妹糖糖急促的呼吸声,那声音在这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此刻,三人的影子在青砖地上缩成了小小三团,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般,显得有些无助和脆弱。
这情景,让樊茶茶不禁想起了幼时在雪地里见过的那些瑟瑟发抖的雏雀,它们在寒冷中颤抖着,渴望得到一丝温暖。
樊酒酒三姐弟站在赵无虞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凝眉深思。
他们的心里不由得上下打鼓,不知道这本册子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让赵无虞如此严肃。
那册子很薄很薄,与寻常的纸张不同,它更像是用牛皮制成的,泛着微黄的颜色,透露出一种岁月的沧桑感。
\"哗啦\"一声,赵无虞突然合上了手中的册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樊茶茶吓了一大跳,她的肩头猛地一颤。那册子里的牛皮封面重重地拍在了紫檀案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整个房间都被这声音震得微微颤动了一下。
案上的笔架也受到了影响,上面悬挂着的狼毫笔像是被惊扰的蜜蜂一般,齐齐地摇晃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笔架上掉落下来。
赵无虞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刚刚翻开的那一页上。
只见她用指尖轻轻地点着那展开的地方,一条蜿蜒的朱砂线沿着山脉的走势延伸开来,宛如一条赤色的巨龙盘踞在纸上。
\"你们看这处。\"赵无虞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她的目光紧盯着那条朱砂线,缓缓说道,\"离国人称其为'赤龙脊',但实际上,这就是咱们《禹贡图》里所标注的苍梧九嶷。当年离国的质子入夏为奴,竟然偷偷地拓走了半幅南疆舆图。谁能想到,百年之后,这半幅舆图竟然成了他们绘制军防的蓝本。\"
樊茶茶和樊糖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忧虑。
她们知道,这意味着离国对夏国的边境情况已经了如指掌,而夏国却对离国的地理环境一无所知,这无疑给夏国的国防带来了巨大的隐患。
樊糖糖忽然注意到赵无虞的袖口沾着几点墨迹,这在素来严谨的天机阁阁主身上实属罕见。
她不禁心中一动,难道是赵无虞在查看这册子时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袖口沾上了墨迹?
没过多久,赵无虞就看完了整本册子。
她将那小薄册子拿在手中,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仿佛能透过这册子看到离国的山川河流和军事部署。
樊茶茶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脱口而出:“阁主,眼下这种情况,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赵无虞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樊茶茶身上,缓声道:“这便是他们所绘制的地图?”
樊茶茶赶忙点头应道:“正是如此,不过,我们已经将所有的典籍经注都翻阅了个遍,却始终未能找到关于这些山山水水的任何记载。”
赵无虞凝视着地图,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使用的乃是离国的语言,与我大夏的称谓有所差异,你们切不可被名字所迷惑,关键在于留意其位置和形状。此外,还需多邀请几位学识渊博的夫子前来,若能有幸寻得那些云游四方的医士和道士,也一并请来,将此地图拓印出来,让众人多加观瞧,或许便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樊茶茶听后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她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感叹道:“哎呀呀,阁主所言甚是,我怎么就如此愚钝,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然而,站在一旁的樊糖糖却并未像樊茶茶那般豁然开朗,反而眉头微皱,面露疑虑之色,插嘴说道:“阁主,虽说您的话不无道理,但那两人给我们的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呢?毕竟我们对他们的了解有限,万一这是他们设下的一个陷阱,我们若贸然行动,恐怕会惹来诸多麻烦啊。”
赵无虞见状,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并未将樊糖糖的担忧放在心上,她嘴角微扬,轻描淡写地说道:“无妨,我早已将话说得很明白了,他们两个人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命。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为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们自然会竭尽全力地去表现。所以,即便他们给我们的是假话,也无关紧要。而且,你们不是已经派了人去离国吗?有什么消息,尽快传回来便是。”
樊糖糖听了赵无虞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点点头,应道:“是了,阁主您考虑得甚是周全。如今北戎正大规模地进攻离国,离国人恐怕已经自顾不暇了。若是我们能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离国来一记重击,那么离国必定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赵无虞闻言,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樊糖糖,调侃道:“哈哈,糖糖这一招可真是够狠的啊,难不成你是想一鼓作气,直接将离国给灭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