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
叶灼见他合上盖子,又忽然温声叫自己,略略抬头看他:“嗯?”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还没有送过你亲手所制的东西——择日不如撞日,喜欢什么?”
从前错过的,当好好总结经验,用于珍惜眼前。
“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不必。”李莲花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今后我会送你很多东西,不喜欢可以还给我,别折了。”
叶灼哈哈大笑。
他已经可以拿这件事来开玩笑,说明当真走出来了。
“上次在江山笑,纪暄说你曾想将青梅小酿用作婚宴上招待宾客的酒——我不要乔婉娩有的,给我重新酿一坛吧。”
“想到一块去了。”李莲花会心一笑,“此酒我心中已有雏形,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叶灼眼睛发亮:“哦?”
“而且这酒里还真有一味关键的东西在云隐山上,陪我一起去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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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蹲下身,指尖拂过一丛叶片,“呐,这就是了。”
叶灼也跟着在他身侧蹲下,见那植物已见枯黄凋萎,但仍能看出叶片细长如竹的形态,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云隐山独有的草药,叫石竹根。”
叶灼大惊:“你要用药入酒啊?”
“是呀。”李莲花从随身携带的布囊里取出一把小巧的药锄与木铲,开始拨开植株周围的枯草与浮土,“呐,现在地上部分将枯未枯,精华尽敛于根,正是采挖的好时节。”
“这不是好时节的问题!”叶灼瞬间理解了纪暄对李相夷‘灵机一动’的控诉,抗拒道:“这药不苦么?”
“当然苦了。”李莲花笑道:“我小时候练武受伤,师父都给我熬十全大补汤,主材就是这石竹根——苦的我连吃十颗糖都压不下去。”
他说着将锄头从一侧斜斜切入土中,避开了主根,再轻轻撬动,将一株完整的草药收入怀中。
叶灼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么苦?那放进酒里岂不是又苦又辣?”
“嗯,是啊。”李莲花一本正经,“正好可以丰富酒的滋味。”
“……”
叶灼沉默一瞬。
李莲花却好像察觉不到她的抗拒,认真地处理手上草药——一点点剥离泥土,渐渐露出底下簇生的、细长黄白的根茎,又改用手指,将纠缠的根茎从土中分离出来,抖落沾连的泥块。
叶灼更加沉默——她开始思考如果这酒当真难喝,她要不要拒绝李莲花“亲手所酿”的第一份礼物。
李莲花则将一小把根须俱全的石竹根理好,偷偷瞥了一眼蹲在那纠结崩溃的阿灼,眼中漾开笑意。
他在逗她。
他是要以石竹根入酒不假,但石竹根只是味甘微苦,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江山笑那夜,纪暄说起往事时他便有了构想——此酒名为“相思雪”,当由两种不同风味的酒液调和,其中象征他的那一坛以江南雨露和上等糯米为主材,加入云隐山独有的石竹根,入口微甜,而后清苦萦绕。
象征阿灼的那一坛,则以天山雪和北地青稞为主材,加入云城特产的奶酪,入口辛辣灼喉,而后酸涩绵长。
二者混合之后,会中和苦与酸,激发其中甜味,形成磅礴回甘。
“好了,不逗你了。”李莲花清了清嗓子:“我已经问过纪暄,他对成品极有信心,你不必担心会是什么奇怪之物。”
肖乔大婚时,纪暄为了见他而匆匆赶来道贺,两人碰过一面,他随口提了一嘴关于‘相思雪’的设想,对方难得赞不绝口,还信誓旦旦地要替他做成“江南一绝”。
他赶紧摇头说此酒不卖,也不打算拿来宴请宾客,而是作为合卺酒——纪暄当即捶胸顿足。
叶灼难以置信:“当真?”
“我怎么会拿送你的礼物开玩笑?”李莲花笑笑,自怀中取出一方素白棉布,展开铺平,将石竹根一根根在棉布上摆放整齐,“只是这酒的韵味里本就有苦意。”
甘中带苦,最似相思。
叶灼见他有意卖关子,也不追问,伸手拿过药锄说:“我试试。”
李莲花侧头对身旁的叶灼温言道:“处理这个得有些耐心……根茎细弱,深扎于石缝瘠土之间,力猛则易断,便失了药效了。”
叶灼没有做声,只是小心翼翼地照着他的模样操作。
李莲花身上的药香和空气中新翻泥土的腥润气混在一处,让人觉得心很宁静。
好像就这样一直隐居下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