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儿听了刘掌柜的话,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刘掌柜说的非常对,而且现在她对于自己和沙延骁的关系也非常迷茫。她心里面对沙延骁是有感觉的,相信沙延骁也是,但是她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两人有一个好的结果。
沙延骁留意到桂儿自从那件事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还以为她吓到了,就特地找了一天吃完饭提议去散散步。
桂儿欣然同意了,两人出了自己的院子就在帅府的庭院里头漫步。
五姨太和六姨太走了之后,四姨太的儿女也各自回自己家去了。庭院里人气一下子少了许多,显得格外幽静。
他们沿着主路往前慢慢的渡步,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冬青,隔几步便立着一根罗马柱,柱顶却蹲着中式石狮子,鬃毛卷曲间还雕着卷草纹。
大片空地,一半铺着草坪,放着几组铁艺长椅,椅腿缠满常春藤;另一半是中式假山,嶙峋石峰间藏着月牙门,门楣上题着“听涛”二字,穿过去竟是个小型喷水池,池边立着西洋裸女雕像,水流从她指尖滴落,汇入池里的荷叶石雕。
东侧更空旷,稀稀落落种着几棵法国梧桐,树下散置着欧式铸铁花架,架上却爬满了中国紫藤,紫花垂落时,能遮住半架阴影。远处墙角立着座钟楼,表盘是西洋样式,指针滴答转动,钟体侧面却刻着中式吉祥纹样。
风穿过庭院,卷着紫藤花香掠过石雕的狮耳,又带着喷泉的湿气撞上罗马柱,看着倒非常的唯美浪漫。
沙延骁看桂儿心情似乎不错,心里高兴了一些,问道:“妹妹,你这两天情绪好像不太高啊。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吓到了吗?我倒也不是怪你,只不过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现在大哥还在着手调查,不过据我所知。查不到什么。”
桂儿听到沙延耀这调查本来非常担心。现在又听说没查到什么,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笑着说:“哥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总是觉得对于自己的未来,没什么信心,不管是对我个人还是国家……”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和沙延骁的感情没有出路。离抗战胜利又还有那么久,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在战争的年代,生死对于所有人来说,似乎都是平等的。
沙延骁听了有些默然默,勉强的笑了一下说:“妹妹长大了,忧愁也多了,我真希望可以一直把你护在我的臂膀之下,让你无忧无虑,不过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桂儿看着沙延骁,他似乎也有心事。眉头间总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她问道:“哥哥也有烦心事吗?”
“从前父亲在我还是少帅,总觉得他哪怕是病着,到底是有一个人托底,现在什么事情都由自己来决断。才发现其实这个大帅不是那么好当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桂儿敏锐的说。
“夫人和大哥嫌手里头的收入太少,想要两个矿的实际操纵权,那可是江城和丰城财政的重要来源,我一直拖着,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而且局势也不太好,上海那边的探子回报,说日本很有可能最近会发动进攻。”沙延骁眉头深锁,走到一张凳子旁坐了下来。
桂儿算了算日子,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都忘了,现在已经是1937年,她猛然的反应过来自己还沉溺在前路茫茫的愁绪当中,其实国家都将要遭受灭顶之灾了,在这个前提下,好多人都要死于战乱。
“桂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沙延骁看到桂儿脸色有点发白,连忙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哥哥你刚刚说探查到日本想要发动进攻,是怎么得知的消息可靠吗?”桂儿连忙问。
“当然,父亲从前的朋友在南京,他这一次回来参加丧礼的时候,悄悄的告诉我,委员长近期急电淞沪警备司令杨虎,要求暗中加强防范,注意有可能发生的事变。另外,我也打探到中央参谋部情报处绘印了《上海地区日方各机构点和兵力分布及我军部署情况甲级情报要图》,这份图纸对上海市区内各日属机构、日军方军事据点及中国军队部署情况进行了详细罗列和说明,这些完全可都是战前的措施。如果不是要开战了,怎么会做这些?我看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桂儿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
“当然是尽一切努力抵抗啊。必要的时候炸毁铁路,沿往他们的进攻趋势,我已经安排了一队人马在丰城铁路段日夜放哨了。”
“这样就可以了么?”桂儿非常怀疑,她知道丰城和江城军队的军火配备就是传统的长枪短炮,面对现代化的日军装备,根本不是对手,但是,她不敢说出口,怕打击沙延骁的信心。
“我听说中央方面打算整合中央军和地方军搞什么以空间换时间,老实说,我不看好。上海根本无险可守,我们装备比别人落后。就算用人命当盾牌,也只能阻挡一时,还消耗了各地的兵力。不如分散,各个击破,利用战线拉长来延误他们的进攻趋势,日本是岛国,他们的人员有限,而且还有上线拉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桂儿惊呆了,她没想到沙延骁的观念居然是正确的。她连忙说:“哥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呀,就按照这样去做吧。”
沙延骁苦笑着说:“光我这样想没有用,我们实力不够。而且到时候总不可能完全不理会中央要求派兵的指令,多少也要派些人去的,但是这样一来,一旦他们上海那边没有打赢。我们这边压力就很大了。”
桂儿安慰他说:“哥哥,咱们只要做好打长期仗的准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剩下的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但是有一件事情你答应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