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但稍微耳明心亮的人都该知道,宗室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不肯放太后回宫,其他人难道还能说什么?
若搁在皇帝刚登基时,前朝怕还有意见相悖的大臣。
可如今皇帝接连在前线传来捷报,打的夏朝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江山一统在即,谁还会为着这点微末小事,招惹皇帝生气?
故而太后就这样在宝华寺待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皇帝归朝,还要册封皇后,必然要先接太后回宫。
皇帝知道自己亲娘的脾气。
他要是不亲自去宝华寺接太后回来,太后肯定不会回来。
启程前,谢润和皇帝说了七皇子、八皇子的事情。
“无论生母是谁,养母终归是一个。”
“可两个孩子一个记名一个不记名,这就已经生了隔阂。”
“如今年纪还小,只是争些小东西,吵吵闹闹,也可以说是兄弟情深。”
“但若大了后,还留下这般差异,于两个皇子来说都不是好事。”
皇帝闻言,皱了皱眉:“这话是静淑妃和你说的?”
谢润摇摇头:“妾身自己要提的。”
“皇上若得闲了去看看七皇子和八皇子,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两个好好的孩子,不该因为这点微末小事生出隔阂。”
皇帝沉思片刻,并没有立刻应下。
“绥岁,你当知道,静淑妃养两个儿子,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谢润心下微惊。
她没想到皇帝不让八皇子记在静淑妃名下,是为了她。
想想也是。
静淑妃虽然容貌被毁,无缘后位,但她养出来的儿子以后照样可以和陶陶争。
谢润垂下眼眸:“皇上,妾身信您、爱您、敬您。”
“皇上这般为妾身着想,妾身也定得为皇上着想。”
“陶陶是皇上的儿子,琏儿和琥儿也是。”
皇帝眼底有惊讶,又在片刻隐下。
他把谢润拉进怀里,沉默良久。
没得到皇帝的准确回答,谢润心里也有点摸不准。
可皇帝是明显有自己的想法,谢润也不好再多问。
第二日,皇帝和六宫妃嫔就启程去宝华寺请太后。
皇帝这次也算是给太后面子了。
可到了宝华寺,就被拒在门外。
皇帝都快气笑了。
他娘果然还是他娘,再关个三五年,依旧本性难改。
谢润安抚皇帝:“皇上,母后一心为太上皇和孝慧皇后祈福,怕是一时不愿沾染红尘。”
皇帝睨了谢润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可真会编。
他的亲娘什么脾气,他会不知道?
皇帝只是看了眼十安公公,十安公公即刻下去安排。
众人不过是在门口等了会,宝华寺的大门就打开了。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亲自来接,“奴婢参见皇上、贵妃和诸位娘娘们。”
“太后娘娘前两日一心祈福,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才没能来亲自迎接皇上。”
“若是太后娘娘知道皇上来了宝华寺,还不知道如何高兴呢。”
皇帝笑道:“此次朕能平安归来,还多亏了母后日日在宝华寺祷告祈福。”
“听闻母后不适,朕心甚痛,还不快带路?!”
老嬷嬷当即在前面带路。
皇帝一路演戏过去,谢润这个做贵妃的,自然也只能跟着演。
脸上浮现担忧,手上的帕子已经抹上了眼角。
到了太后居住的慈宁院,大门依旧紧闭。
老嬷嬷也有些惊讶,只面泛苦涩。
“皇上,这……”
皇帝摆了摆手,“母后今个身子不适,你们就先在外面等着。”
说着,谢润只得领着众人离开慈宁院,在宝华寺大殿等候。
等人散去,皇帝直接让人破门而入。
正躺在床上装病的太后震惊坐起,“放肆,简直太放肆了!”
“萧承渊,你就是这么孝顺你母后的?!”
皇帝抬手,大门关上。
屋内只剩下母子两人,皇帝大步上前,“母后,您是真病了?儿子看您中气足的很。”
太后在宝华寺这些年,虽说不缺衣少食,但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日子已然清贫万分。
她人也熬瘦了些。
上了年纪的人,轻易瘦不得,一瘦就皮肤就松弛,额骨突出,显出几分刻薄。
太后瞪了眼皇帝:“皇帝,你来宝华寺做什么?!”
“哀家已经在这熬了快四年了,你不如直接让哀家在这里待一辈子。”
“索性让哀家死在这,你只当没这个亲娘了!”
这几年,太后心里可憋了不少怨气。
尤其是皇帝归朝后,还没第一时间来请她回宫,太后更是怒不可遏。
如今皇帝要封后了,倒是想到她这个太后了?!
皇帝淡然道:“母后若一心想为父皇和孝慧皇后祈福,儿子哪有不允的道理?”
“只消母后应一声,儿子当即回宫。为感谢母后仁义慈和,儿子还愿大赦天下。”
太后瞪大双眼,被皇帝一句话堵的气血往脑袋上冲:“你、你……”
“哀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来?!”
皇帝冷眼瞧着:“母后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吧?”
“可母后怕是不知道,儿子所做的一切,可都是和你学的。”
“朕和大哥、小妹三人中,大哥最像父皇,朕倒是觉得自己和母后最像。”
太后怒斥:“你胡说八道,我可没你这么冷心冷肺的儿子!”
这通火,她憋了快四年。
皇帝如今还要故意折腾她,不让她发出去,她索性就不管不顾了。
反正她是皇帝亲娘,皇帝再生气,还能要她的命不成?!
太后指着皇帝骂:“你是哀家亲生的孩儿,哀家自认从小到大也未曾刻薄过你。”
“或许哀家曾经有所偏袒,可你大哥和你侄子已然被幽禁多年,肃王府死的死、散的散,你还不满意?”
“哀家实在想不通,你从哪里来这么多怨气?”
皇帝面无表情的盯着太后,一双眼眸冷冰冰的,似蛇一般。
“这些年,儿子一直在等母后张口。”
太后面露惊讶:“什么?”
“等母后给皇兄的几个孩子求情。”皇帝一步步逼近,“皇兄和瑾儿是父皇亲口幽禁,母后不敢求情还情有可原。”
“可另外两个孩子,母后这些年可从未关心过他们一句。”
皇帝:“儿子和大哥,不过是成王败寇,何来恩怨仇恨?”
“儿子登基为帝,释放大哥和瑾儿,给他们封王封爵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母后从未开过口,一次都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