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地劫,最直观的形容便是:天大地大,却没有修士的容身之所。
地劫一旦降临,你所踏足之处,万象万物皆会与你为敌,小至一粒灰尘,大至巍峨山岳,无一例外。即便江忆身处自己主宰的幻境世界,情况亦是如此,这便是万华三才劫的威力。
可当一头接一头的山岳巨人、岩象地龙等异兽接连涌现,甚至连绿树青草、河流湖泊都如有生命般化出一众山精鬼怪,再加上大地龟裂、地鸣风吼等异象齐发,齐齐向江忆袭来时,江忆只是轻轻一笑,将两颗血菩提送入口中,瞬间化去。
下一瞬,两棵沙罗菩提树于江忆身旁数丈外拔地而起,顷刻间佛光大放,祥和佛意弥漫在天地山川之间,竟瞬间抚平了各色山精鬼怪的狂暴怒意。
渐渐的,大地不再颤鸣,烈风不再嘶吼,湖水不再沸腾…… 天地仿佛在此刻重新接纳了江忆的存在。浓郁的天地灵气更是汇聚成磅礴的灵气旋涡,从江忆的天灵盖倒灌而入。
至此,江忆确信,三才劫中的地劫已被自己安稳渡过。
而天地灵气倒灌的最大好处,便是让此前严重透支的【镜中花】、【光怪陆离】、【万灵极血】三枚内外部神通之种,重新恢复了生机,并在江忆头顶凝结出三朵法界之花。
江忆的 “三花聚顶”,在这一刻终于真正达成,她的修为也已然无限接近万华境。
“只差最后一劫人劫,本命神通便能彻底定形,到那时,我就是真正的万华境修士了。”
江忆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力,能清晰感应并解读的天地道则,以及已然彻底明悟的三大神通法界,脸上的欣喜渐渐转为凝重。
本命神通一旦确定,由它化出的万华法界,便会将第二、第三神通之种所化的法界容纳其中;届时,自身所修的一切术与法,都会与本命神通形成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种 神通与术法彻底融为一体的特质,正是万华修士与千峰修士最本质的区别。
于是,她缓缓将自身天灵根【四天四象】所化的法界之花【镜中花】托在左手手心,右手则握紧了那枚【天魔印】。
“最后的人间劫,开始吧!”
随着江忆再次引动突破气息,无尽黑暗顷刻将她的意识拉扯而入。等她回过神时,已然身处自己的神魂心湖之中。
只是此刻的神魂心湖,不再像过去那般静谧无波,反倒血浪排空、杀声震天。那些曾经被江忆屠戮的修士,甚至数以十万计的凡人,纷纷手持刀枪剑戟等各色漆黑武器,脚踏鲜血凝结的湖面,向着江忆冲杀而来。
这些面目狰狞之人中,不仅有她亲手所杀的周芒、叶明依之流,连并非她亲手斩杀的重烨也在其中。更让江忆意外的是,就连林青璇,也赫然在前方的冲杀队列里。
但江忆的诧异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她便抬头望向神魂心湖之外的无尽虚无,仿佛在等待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降临。
“呵呵呵,蝼蚁,你居然真敢直面本圣。”
江忆并未等待太久,她终究还是来了。
觉者的存在远超想象,仅是她意志传递来的短短一句话,便让数以十万计、因人劫显化的煞气身影当场灰飞烟灭。
这般排山倒海的神魂意志压迫袭来,竟连三才劫都能被瞬间瓦解。
江忆已然彻底进阶万华境,脸色却无比沉重,因为神魂心湖之外,原本在小灵山上无比坚固的高耸城墙,此刻竟已变成土坯垒成的烂泥砖墙。仅是觉者巨大的意志投影降临的瞬间,这绵延不绝的土坯墙便土崩瓦解,一丝不剩。
“好了,无聊的把戏也该结束了。你到底是早有预谋,还是乖乖站着等本圣降临,也该亮明态度了。”
觉者话音未落,巨大的意志投影便轻易越过已然崩塌的外围城墙。那占据近半个天幕的意志投影,缓缓伸出手掌,似乎想一把将江忆抓在手中。
只是这巨大的手掌越是靠近,江忆额头的冷汗便越多一分。当这张庞大到难以形容的手掌彻底覆盖天幕时,她才意识到,觉者不是要抓她,而是要将她连同整片无垠的心湖,一并带走。
“觉者,我承认确实小瞧了你的意志,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想就这样压垮我的神魂继而鸠占鹊巢?没那么容易!
【问鼎】!镇压我的神魂心湖!”
所谓 “问鼎天下,镇压六合”,【问鼎】这等奇物能镇压的,远不止六合八荒、一方天地,即便是神魂心湖这样的意志世界,也能被它稳稳压住。
仅是【问鼎】坠落的一瞬,被觉者意志压迫得风急浪高的神魂心湖,便顷刻恢复平静,只剩山间湖泊般的微风涟漪,甚至还将觉者意志的巨大手掌逼退了几分。
“又一件四维圣器,小家伙,机缘倒不小。” 觉者的意志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轻蔑与不屑,似想再提三分意念重新压垮江忆的心湖。
然而,一道浩瀚的玄黄之气突然从【问鼎】中迸发而出,煌煌天威顷刻笼罩江忆的神魂心湖空间。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于四方幻化而出,中心大鼎之上,龙龟虚影作为天道化身显现,怒目凝视着天上的觉者。
“妈耶!玄黄母气所化的天地,岂是你能轻易攻破的!” 龙龟一踏脚,整个幻境世界瞬间立体而真实地投影在江忆的神魂心湖之中,再一次将觉者的意志大幅逼退。
“虫豸,螳臂不可当车乃是世间至理。你以为仅凭这些,就能击退本圣的无上意志?”
“击退你?我可没这么想。但争取让我断开与你意志连接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面对觉者的嘲讽,江忆从容不迫地露出一抹让人生厌的笑容,随即双手再次掐诀,高声喝道:“三花聚顶!来!”
象征着江忆万华法界的三朵法界之花,以【镜中花】为首,出现在江忆天灵之上。
下一瞬,一道由无穷镜子阵列组成的巨大城墙,横亘在江忆的心湖世界与觉者意志之间。湖水迅速上涌至镜子之上,化作一道牢不可破的高耸壁垒;除此之外,一名名血色兵士悍不畏死地立于城墙上,或持长弓,或操床弩,皆严阵以待。
见此异象,觉者竟愕然发现这堵城墙,竟比昔日小灵山上的意志之墙更为坚固。
“有意思,难怪你这蝼蚁有胆子在突破万华境时直面我的意志,原来是仗着这三花聚顶。
不过,你不妨试试,能不能从这神魂心湖之中退出去?” 纵然意志入侵受阻,觉者也未发怒,反倒饶有兴致地问道。
江忆的笑容瞬间收敛,猛然发现自己确实无法立刻从神魂心湖退出、断绝与觉者的意志连接。准确来说,不是无法退出,而是她的人间劫根本没有结束。
“怎么回事?” 江忆心中大惊。明明自己已是真正的万华修士,为何最后的人劫仍在持续?
就在这时,江忆的心湖之内,突然冒出一百三十八道不同的身影。有年轻的、成年的,甚至有非人半兽、精怪妖邪。每一道身影的模样,都与江忆有八九分相似,准确来说,他们本就是与觉者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江忆,许久不见。”
众多身影中,一位与江忆身形、年纪、外貌完全一致,气质却温婉坚韧的少女,手持黑色长剑立于众人最前方。这一幕,让江忆瞳孔骤然一缩。
“江怜……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