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灯火昏黄的厢房。
诺诺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此刻的路明非,比之前更加黏人,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死死抱住浮木的树袋熊,亦步亦趋地贴着她,手臂无意识地环着她的腰,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她的身体里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只剩下对她的依赖本能。
诺诺疲惫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顺势在榻榻米上坐下。
看着身边这个失魂落魄、只凭本能黏着她的“路明非”,连日累积的恐惧、委屈和对未来的茫然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跪坐在她身旁的路明非,突然像是被她的泪水灼痛了某根神经。
笨拙地撑起身体,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将诺诺拢进自己冰凉的怀里。
只是动作僵硬而生涩,仿佛在模仿记忆里的某个片段。
一个磕磕绊绊、如同牙牙学语般的声音,从他喉间艰难地挤出来:
“师……师姐……”路明非笨拙地拍着她的背,断断续续地组织着语言,“你……怎么……哭了……别哭……跟着我……深呼吸……抱抱……就好了……”
他甚至模仿着记忆中安慰人的样子,伸出骨节分明却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揉了揉诺诺那头标志性的、此刻有些凌乱的酒红色长发。
随即,他温热的、带着一丝迷茫气息的脸颊,小心翼翼地贴上了诺诺冰凉潮湿的脸庞,笨拙地蹭了蹭,发出细碎如同梦呓般的安抚声。
诺诺浑身一僵,哭泣瞬间停滞。
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那张属于路明非的、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纯稚和笨拙的急切的脸。
“师姐,好了……好了……”路明非似乎为自己成功“安慰”到她而感到一丝安心,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生疏的珍惜感,抹去她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擦擦……眼泪……”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
然后,那双空洞的黄金瞳里竟,浮现出一丝清晰的、沉重的愧疚,“抱……歉……我又……惹你不开心了……”
这句带着清晰“路明非”意识的道歉,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击溃了诺诺最后的防线。
“路明非!”她几乎是带着哭腔低吼出来,反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去!我们……我们好好的,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行吗?!”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抱着她,那个刚刚还带着笨拙柔情的“路明非”,眼神骤然一厉!
仿佛沉睡的恶龙被惊醒,一股冰冷刺骨的、带着滔天恨意的煞气瞬间取代了所有的迷茫。
那双黄金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虚无,低沉而决绝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每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铁砸落地面:
“奥丁不死,我不眠。”
诺诺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冰冷的话语,瞬间将她拖回那三千次重置的噩梦深渊。
看着眼前这张被刻骨恨意扭曲的熟悉面孔,试图抓住一丝理智的尾巴:“可是我……我这不是没事吗……”
“蝴蝶……效应……”路明非眼中的狠戾如潮水般退去,重新被混乱和深沉的恐惧覆盖,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意识在剧烈地挣扎,“师姐……危险……”
他像是被巨大的恐慌攫住,猛地收拢双臂,将诺诺死死地、近乎粗暴地勒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窒息。
他滚烫的脸颊紧贴着诺诺的颈侧,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
那姿态,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化作青烟消散。
诺诺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传递过来的、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占有欲,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骨血里。
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只能抬手隔在两人腹部之间,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阻止了他身体过分的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