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沉默地听着苏晓樯那充满绝望讽刺的笑声,没有反驳,也没有安慰。
言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只是看着苏晓樯踉跄地绕过车头,带,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车厢内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光影。
诺诺只是在一旁看着,看着苏晓樯驾驶着车辆行入富人小区,一栋别墅门前。
“进来吧。”苏晓樯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率先下车,用指纹解锁了厚重的实木大门,没有回头,径直走了进去,仿佛身后跟着的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影子。“这里是我和江南的家,别人不会来这里。”
诺诺扶着路明非,半拖半抱地跟了进去。
别墅内部装潢并不豪华,但不缺乏生活的烟火气。
苏晓樯没有停留,直接带他们上了二楼,推开一间宽敞的卧房门。
诺诺将路明非小心地安置在宽大的床上。
苏晓樯默默转身离开,片刻后,她提着一个印着红十字的急救箱回来,放在床边柜上。“这些……行不行?”
她的目光扫过路明非身上沾染血迹、狼狈不堪的衣物,又迅速移开。
“谢谢。”诺诺顺手接过,就听见她出声说道:“他们长的真不像,江南可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做不到这一步。”
诺诺没有回话,只是伸手将路明非身上沾染血液的衣服解开。
可怎么都没有想到路明非这个时候突然醒来。
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但里面没有半分熟悉的温度,只有野兽遭遇绝境般的、纯粹的、几乎要撕裂眼睑的惊恐!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的嘶鸣,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刺猬,猛地蜷缩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退去,直到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角!
“明非?”诺诺显然被眼前的这一幕弄的有些猝不及防。
可自己的接近,能明显地注意到路明非蜷缩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双手在身边胡乱地抓挠着——抓起床头柜上的金属闹钟、厚重的精装书、甚至一个玻璃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毫无章法地向诺诺砸去!
“砰!哗啦——!”
闹钟擦着诺诺的额角飞过,书脊砸在她的肩膀带来闷痛,烟灰缸在她脚边碎裂,飞溅的玻璃渣划破了她的小腿肌肤,留下几道细长的血痕。
诺诺没有躲闪,甚至没有抬手格挡。
她只是迎着那疯狂砸来的“武器”,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他靠近。
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心痛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
“没事了…明非…别怕…这里没有可怕的东西…没有…”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顶着最后几件砸来的小物件,冲到了墙角,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将那具因为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狠狠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下一秒,一阵剧痛从诺诺的手腕传来!
路明非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发泄口,像野兽撕咬猎物般,狠狠地、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牙齿瞬间刺破皮肤,深陷血肉!
温热的、带着铁锈腥甜的鲜血,立刻涌出,顺着路明非的嘴角流淌下来,一滴,两滴,迅速在脚下昂贵的波音地毯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呃……”诺诺疼得闷哼一声,眉头紧蹙,脸色瞬间煞白。
但她环抱着路明非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她没有挣扎,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路明非后脑勺那凌乱的酒红色齐肩发,仿佛在安抚一只受尽惊吓、濒临崩溃的幼兽。
“没事了…没事了…乖…别怕…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再也不会有了…”
路明非的身体在她怀里依旧紧绷得像一块石头,牙齿死死地嵌在血肉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没有丝毫要松口的意思。
直到一缕红发微微垂落至路明非的鼻间,他身体猛地一僵!原本狰狞的神情才逐渐恢复了些许。
那充满兽性的、令人胆寒的低吼声,戛然而止。
死死咬住的牙齿,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力道……
他微微抬起头,沾着鲜血和唾液的脸颊,茫然地转向诺诺。
那双空洞的黄金瞳里,狂暴的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婴儿初生般的、全然的迷茫和脆弱。
他就这样呆呆地、毫无焦距地看着诺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也仿佛在辨认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
诺诺依旧紧紧抱着他,抚摸着他后背的手没有停下,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也许是之前的声响太大,也许是血腥味弥漫开来。
卧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苏晓樯端着一盆温水僵立在门口,盆边搭着干净的毛巾。
她看到角落里的景象——诺诺跪坐在地毯上,背对着门,将路明非紧紧地拥在怀里,而她垂下的左手腕上,一个狰狞的、深可见齿痕的伤口正汩汩地冒着鲜血,染红了两人相贴的衣物和身下的地毯……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还在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