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大量的血,几乎糊满了他的脸庞,掩盖了熟悉的轮廓,只依稀能看到紧闭的双眼和紧抿的、失血的唇。
粘稠的、带着铁锈般腥气的温热液体,正迅速浸透她胸前的衣物,散发出一种冰冷又绝望的气息。
诺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跪坐在废墟之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沾染了血污和灰尘的指尖,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恐惧的轻柔,小心翼翼地拂过他脸颊尚未被血污完全覆盖的一小块皮肤。
触感冰凉。
她张了张嘴,想要呼喊他的名字,想要质问发生了什么。
但喉咙深处只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之前被锁喉的恐怖力道,几乎碾碎了她的声带。
发出的声音干涩、嘶哑,微弱得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路……鸣……泽……”
那个原本凌空悬浮、如同神只般俯瞰一切的男孩——路鸣泽,此刻正缓缓地从纷飞的花雨中降落。
他足尖轻盈地点在同样布满裂痕的地面上,姿态优雅得不似凡人。
听到诺诺嘶哑的呼唤,他微微侧首,抬起一根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自己形状完美的唇上。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别说话,姐姐。声带拉伤,会很麻烦。”
诺诺根本没心思理会自己的喉咙。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怀中生死不知的路明非身上,所有的紧张、恐惧、哀求都汇聚在那双被泪水洗过、此刻却燃烧着惊人意志力的眼眸里,她再次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摩擦:
“救……他……”
路鸣泽缓缓蹲下身,动作从容得仿佛周围天崩地裂的景象只是舞台布景。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路明非布满血污和伤痕的身体,那双深邃如熔融黄金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可奈何意味的叹息:
“放心,并无生命危险。”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笃定,随即,他的视线落在诺诺脖颈上那清晰得刺目的、已经呈现出深紫淤青的手印上,意有所指,“相比之下……”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目光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没事。”诺诺几乎是立刻打断他,倔强地摇头,仿佛那足以致命的扼痕根本不存在。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路明非身上。
她咬着牙,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小心地挪动身体,尝试着将昏迷的路明非沉重的身体背到自己纤瘦的背上。
动作牵扯到颈部的伤,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深吸一口气,艰难却异常坚定地将他的手臂搭过自己的肩膀。
“我带他出去。”
“从这里回到都市可不容易哦。”看着诺诺依旧在逞强的模样,路鸣泽不由吐槽出声。
可诺诺跟没有听见似的,依旧缓缓走在断裂的高架桥钢筋之上。
路鸣泽见劝说无用,缓缓抬手打了一声响指。
周遭的空间瞬间破碎,而视线被一道洁白的光芒所充斥。
不过在这空间里,却有一辆火红的法拉利停在那。
诺诺撇过头感受到路明非微弱的气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在找我?”路鸣泽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当中:“就要离开尼伯龙根了,接下来我可提供不了帮助。”
诺诺沉默了一瞬,低哑却清晰地回应:“没事,只是想说谢了。”
她微微弓起腰,将背后那个沉重而滚烫的身体向上托了托调整好重心,缓步走向了那辆红色法拉利,将他放在副驾驶位上。
路明非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脸上凝固的血脂在纯白空间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暗沉刺目。
诺诺探身进去,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轻响,将他牢牢固定。
做完这一切,她才坐进驾驶座,皮革座椅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
深吸一口气,她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如刀,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轰——!
引擎爆发出野兽苏醒般的咆哮。
纯白的幕布被瞬间撕裂、抹去、重绘。
眼前景象剧烈晃动、重组,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都市特有的尘埃气息猛地灌入车内。
红色法拉利如同凭空跃迁,带着引擎的怒吼,突兀地、无比真实地出现在一座灯光流淌的现代高架桥上。
车灯刺破夜色,瞬间照亮了前方不远处的景象。
一辆纯白panamera停在不远处的路旁。
车门旁,一个挺拔如刀的身影安静矗立,正是楚子航。
风衣上的雨水无时不在证明,他已经等待多时。
法拉利刚停稳,楚子航便已大步走近。
看着他一脸慎重地走过来扫视了一眼车内,当视线落在副驾驶座上那张被血迹模糊的年轻脸庞时,他沉静如水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用陈述般的语调确认道:“这位就是路明非。”
“嗯。”诺诺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强撑之下的疲惫。
楚子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他听出了那声音里的异样,注意到了她脖颈上残留的、尚未完全褪去的可怕指印。
但他最终没有问出口,只是将所有的疑问和关切都压回心底,转而问道:“芬格尔呢?”
“他?”诺诺明显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和懊恼,随即被急促的语气掩盖,“大概还漂在水上,既然你来了,他就交给你了。”
“行。”楚子航点头,干脆利落。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路明非身上,看着那张糊满血污的脸和微弱起伏的胸口,沉声问道:“他怎么样。”
“还活着。”诺诺留下这么一句,已然一脚油门下去,化作红色的车尾灯消失在了高架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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