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但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叮当作响,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特别开心的事情而已。”
然而,她眼角的余光却像是不经意地、飞快地扫过一旁笑容有些僵硬的恺撒。
这一瞥,虽短暂,却让向来从容的恺撒瞬间感觉后颈一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诺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恺撒的异样,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眼前这个“人间惨剧”的化身——路明非身上。
她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他几眼,从盘得歪歪扭扭的假发髻到涂得过于艳丽的红唇,最终,她像是鉴赏一件失败的艺术品般,遗憾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唉,可惜啊……这造型,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她的目光特意在路明非平坦的胸口和僵硬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
路明非脸上的黑线瞬间又浓密了几分,几乎要突破粉底的封锁。他忍无可忍,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悲愤,没好气地冲口而出:“师姐!你该不会……该不会是想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吧?!”
诺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绝妙的笑话,刚刚平复的笑意再次汹涌而出。
她笑得花枝乱颤,肩膀微微抖动,杯中的酒液都差点洒出来。
她咯咯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用指尖优雅地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然后,她微微倾身向前,靠近路明非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红唇轻启,慢悠悠地、带着十足玩味的语气拖长了调子:
“嗯哼~ 也……不是不行哦~”
“师姐~”路明非明显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诺诺的举动明显快人一步,她看也没看,手一扬,那杯色彩迷离的鸡尾酒就被随意地搁在了通道旁一个蒙尘的矮柜上,杯底与木质台面碰撞出清脆的一声“嗒”。
下一秒,她那纤细却不容抗拒的手指已经扣住了路明非的手腕。
路明非只觉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传来,自己那身碍事的旗袍和高跟鞋完全跟不上节奏,几乎是踉跄着被诺诺拖拽着,像只待宰的羔羊,再次朝着那仿佛能吞噬他最后尊严的男更衣间门帘走去。
红色的旗袍下摆在急促的脚步中翻飞,露出更多生无可恋的腿部线条。
看着诺诺拽着路明非消失在晃动的绒布门帘后,芬格尔这才重重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仿佛刚从断头台上捡回一条命。
“呼——谢天谢地,佛祖保佑!”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冷汗,“看来今天不用被挂在学院钟楼上当展览品了,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一旁,恺撒·加图索脸上的僵硬早已褪去,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优雅笑容。
他瞥了一眼劫后余生般的芬格尔,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弧度,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磁性:“行了,芬格尔,看把你吓的。诺诺她不会找你算账的,”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那紧闭的门帘,“或许……她自己也觉得这出戏挺有意思?”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真的假的?”芬格尔将信将疑地伸长脖子,贼心不死地还想凑到门帘缝里偷瞄一眼里面的“惨况”。
“当然是真的!”恺撒笑意加深,但动作却毫不含糊。他闪电般出手,精准地一把揪住了芬格尔那身亮紫色骚包浴袍的后领子,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大猫。
芬格尔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一股沛然大力拽得双脚离地,整个人几乎是被恺撒拖着,双脚在地板上徒劳地划拉了几下,然后狼狈不堪地被“活生生”拖离了更衣间门口区域,一路朝着高天原主舞台大厅那喧嚣震天的方向而去。
“喂喂喂!老大!恺撒!放……放手!我自己能走!形象!注意形象啊!”芬格尔徒劳的抗议声在通道里回荡,很快被远处的音乐声淹没。
楚子航对此情形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
他没有多言,像一抹沉默的蓝色影子,迈开步伐,自然而然地跟在恺撒和手舞足蹈的芬格尔身后,一同汇入通往主舞台的人流。
苏茜和夏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笑意,也跟了上去。
通道与主舞台大厅的交界处,光与影、静与噪在这里激烈碰撞。
相较于其他人的“目标明确”,绘梨衣则显得格格不入。
她像一只误入人类都市丛林的、好奇心旺盛的小兽,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流光溢彩的射灯、衣着华丽的男女、穿梭的服务生、空气中弥漫的昂贵香水与雪茄烟混杂的气息……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左顾右盼,似乎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什么,最终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困惑轻轻歪了歪头——显然,她没找到刚刚还在这里的诺诺。
而就在她身旁不远处,如同磐石般矗立着一位气质截然不同的老人——上杉越。
这位前代黑道至尊,此刻完美地扮演着“老父亲兼终极保镖”的角色。
他那双阅尽沧桑、不怒自威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任何试图靠近绘梨衣、尤其是那些带着职业化迷人微笑、端着酒杯想上前敬酒的牛郎,都会被他一个不经意的跨步,或者仅仅是一个眼神,就无声地逼退。
他宽阔的身躯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那些浮华的喧嚣与潜在的打扰,牢牢地隔绝在绘梨衣纯真的小世界之外。
他的存在感如此之强,无需言语,便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弥漫开来。
那些被上杉越眼神逼退的牛郎们,自然懂得察言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