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内部的蜂巢通道内，人流比往日更加匆忙急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灵药、血腥与硝烟的紧绷气息。
徐旺龙跟在郭笑笑身后，前往她口中的“功勋殿”。
通道两侧的石壁上，除了古老的壁画，如今还贴满了各种临时告示——招募擅长特定法术修士的队伍、求购紧俏丹药法器、甚至是交换情报的信息，林林总总，宛如一个战时的坊市。
“别看现在乱，”郭笑笑似乎看出徐旺龙的心思，头也不回地说，“真打起来，这里就是最快的支援通道和信息枢纽。
四大势力维持了数百年，这套体系还是靠谱的。”
功勋殿位于城墙内部第六层，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大厅。
殿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四周悬浮着巨大的光幕，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着可兑换的物品列表、所需功勋以及提供方那醒目的标识——万法门的星辰图、灵清宗的青莲、玄妙派的阴阳鱼以及万岛联盟的环岛徽记。
徐旺龙仰头看着光幕，心中微震。列表上的东西远超他的想象：从常见的“凝元丹”、“筑基丹”，到珍稀的“天罡砂”、“万年灵乳”；从各派基础功法到威力强大的神通玉简；甚至还有标注着“制式”、“精品”、“传承”等级别的法器法宝。功勋值也从数十点到数万点不等。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功勋玉牌，里面刚刚录入的五十点功勋，在这里显得微不足道。
“怎么样？眼花缭乱了吧？”郭笑笑笑道，“好东西多着呢，可惜功勋难赚。像我们这种筑基修士，拼死拼活一场大战，能赚个几百点就算丰收了。
那些动辄数千上万点的，基本都是给金丹前辈甚至元婴老祖们准备的。”
她拉着徐旺龙挤到一处人稍少的柜台前：“看看实物更有感觉。”
柜台后的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展示着几样物品：一具线条流畅、泛着金属冷光的狼型傀儡（“二阶上品‘啸风狼傀’，激活后可自主战斗一炷香，相当于筑基初期战力，三百功勋”）；一枚龙眼大小、表面隐有黑紫色电光流转的圆珠（“一次性的‘阴雷子’，注入灵力激发，威力堪比金丹初期一击，慎用，八百功勋”）；还有厚厚一叠散发着各色灵光的符箓（“三阶‘金罡符’、‘火龙符’、‘土遁符’…单张五十功勋，一沓十张四百五”）。
徐旺龙的目光在那枚“阴雷子”上停留片刻，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
他又看向那叠符箓，心中盘算着。符箓虽是消耗品，但关键时刻能保命。
“别好高骛远，”郭笑笑拍拍他，“先换点实用的。
回气丹、疗伤药必备，几张护身符箓也得有。功勋留着，好钢用在刀刃上。”
徐旺龙点头称是，正欲说话，整个功勋殿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头顶簌簌落下些许灰尘。
殿内瞬间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嘈杂声。
“又来了？” “这次好像更猛！” “快！回防位！”
尖锐的警报钟声响彻整个长城内部通道！
“走！”郭笑笑脸色一变，拉着徐旺龙就往外冲，“是我们负责的东段三十二区！”
两人逆着人流，以最快速度冲上城墙。此刻的城墙上已是灵光爆闪，轰鸣震天！
远比之前规模更大的兽潮如同黑色的海啸，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巨大的城墙。
海浪被染成了诡异的墨绿色，无数奇形怪状的海妖兽嘶吼着扑来。
低阶的箭刺鱼如同飞蝗般射向城墙，被防御灵光挡下，爆成一团团血雾；体型庞大的巨螯蟹挥舞着能轻易剪断钢铁的巨钳，撞击着城墙根基；更有一些能短暂飞行的毒翼妖蝠，喷吐着腐蚀性的毒液，试图绕过正面防线。
修士们各显神通，剑光纵横，法术呼啸。弩车不断发射着巨大的灵矢，每一次都能在兽潮中清空一小片区域。
阵法师全力维持着城墙的护体灵光，光幕在密集攻击下荡漾开无数涟漪。
徐旺龙和郭笑笑迅速加入战团。徐旺龙长剑出鞘，剑气凌厉，精准点杀着试图攀爬上来的妖兽。
郭笑笑则祭出那串银铃法器，铃声清脆，却带着震慑心神的力量，让靠近的妖兽动作迟滞，轻易被其他修士斩杀。
战斗陷入胶着。徐旺龙一边战斗，一边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妖兽的进攻看似疯狂杂乱，但隐隐有针对性地在冲击几处防御阵法的节点！
而且，低阶妖兽的数量多得反常，仿佛杀之不尽，正在疯狂消耗着守城修士的灵力和物资。
“不对劲！”徐旺龙挥剑斩碎一头跃上的海妖，对身旁的郭笑笑喊道，“它们在故意消耗我们！”
郭笑笑银铃摇动，震退一片毒蝠，喘了口气：“每次兽潮不都这样？靠数量堆！”
“这次不一样！”徐旺龙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你看左前方三百丈那处垛口，还有右后方那座弩台，它们冲击的频率和强度远超其他地方！那两处是不是防御阵法相对薄弱之处？”
郭笑笑闻言一怔，仔细看去，脸色渐渐变了：“好像…真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徐旺龙无法解释那种对能量流动的天生敏锐，只是急道：“快通知指挥官，加强那两处的防护，可能有诈！”
然而，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此时，兽潮后方突然传来数声高亢龙吟！声音穿透战场轰鸣，震得不少低阶修士气血翻涌。
五道粗壮的水柱如同巨龙般从海面冲天而起，水柱中，五条身披鳞甲、头生独角的蛟龙显出身形！它们身长超过三十丈，周身妖气弥漫，赫然是五品、六品的高阶妖蛟！相当于人族金丹中后期的修士！
“高阶妖蛟！是蛟龙群！”城墙上响起一片惊呼，带着恐惧。
五条妖蛟目标明确，其中三条猛然撞向徐旺龙方才指出的一处阵法节点，另外两条则扑向那处弩台！
“拦住它们！”负责这段防线的金丹修士怒吼一声，祭出一面青铜古镜，镜光照射，试图定住妖蛟。
但妖蛟实力强横，硬扛着镜光，疯狂攻击。同时，海面下再次涌出大量形态狰狞、披着骨甲的海兽，不要命地冲击着城墙，牵制其他修士的支援。
“轰隆！！”
一声巨响，那处被重点攻击的垛口处的护体灵光终于承受不住，如同破碎的玻璃般炸裂开来！
碎石飞溅，守在附近的几名修士惨叫一声，被巨大的冲击波震飞出去。
紧接着，弩台也被一条六品妖蛟用尾巴狠狠抽中，瞬间坍塌大半，上面的修士和弩车一同坠入下方汹涌的兽潮之中，顷刻间被淹没。
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堵住缺口！”金丹修士目眦欲裂。
无数低阶妖兽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这个缺口疯狂涌入城墙之上！
瞬间，城头陷入一片混战。修士们不得不与冲上来的妖兽近身搏杀，阵型大乱。
徐旺龙和郭笑笑首当其冲！
数头浑身滴着粘液、长满獠牙的海妖扑向他们。徐旺龙剑光如电，瞬间斩杀两头，但更多妖兽涌来。
郭笑笑的银铃声对这些灵智低下的海妖效果大减，她不得不拔出短剑近战。
“小心！”徐旺龙猛地拉了她一把，一道毒液擦着她的后背射过，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
郭笑笑惊出一身冷汗：“谢了！”
混乱中，徐旺龙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灰袍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是汪令尘！他并未参与战斗，而是隐在一处阴影中，手中玉笔快速记录着什么，目光冷静得与周围的惨烈格格不入。他甚至朝徐旺龙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深邃。
徐旺龙心中那丝疑虑再次升起，但此刻无暇深究。
缺口处涌入的妖兽越来越多，其中甚至夹杂着几头相当于筑基后期的厉害角色。守军压力巨大，不断有修士受伤或倒下。
“结阵！快结小五行阵！”有人高声呼喊。
附近的几名灵清宗弟子试图靠拢结阵，却被一波密集的箭刺鱼冲散。
一头形如巨蜥、背上长满骨刺的五品妖兽盯上了郭笑笑，速度快如闪电，一口咬向她！
“笑笑姐！”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是陈月月！她刚刚带人送来一批补充的符箓，正看到这惊险一幕。
她毫不犹豫地甩出一大把符箓——大多是二阶、三阶的“冰锥符”、“雷击符”。
噼里啪啦的灵光在那头巨蜥妖兽身上炸开，虽然没能造成致命伤，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巨蜥妖兽怒吼一声，舍弃郭笑笑，粗壮的尾巴带着破空声扫向陈月月！
陈月月急忙撑起护体灵光，同时祭出一面小巧的盾牌法器。
“嘭！” 护体灵光瞬间破碎，盾牌法器也被击飞。陈月月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垛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月月！”郭笑笑悲呼一声，眼睛瞬间红了，“畜生！”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头巨蜥妖兽。
“别冲动！”徐旺龙想拦住她，却被几头海妖缠住。
郭笑笑已然被愤怒冲昏头脑，银铃摇到极致，道道音波轰向巨蜥。那巨蜥吃痛，更加狂暴，张口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雾。
郭笑笑躲闪不及，被毒雾笼罩，护体灵光迅速黯淡腐蚀。她动作一滞，巨蜥的利爪已然当头拍下！
“不！”徐旺龙目眦欲裂，体内一股隐藏的力量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强行压下——暴露的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噗嗤！” 利爪无情地落下。
郭笑笑的身影消失在妖兽庞大的身躯下，只有那串破碎的银铃，叮当滚落在地，沾满了鲜血。
徐旺龙只觉得一股热血如火山喷发一般涌上头顶，他的双眼瞬间被血丝所充斥，仿佛要爆裂开来。
然而，尽管心中怒火熊熊，他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毕竟，与这女子争斗，即使她死了，对徐旺龙来说也不过是稍有遗憾而已。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在这混战之中暴露自己金丹期的修为。
这绝对是万万不可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普通筑基修士应有的惊慌和愤怒，然后装作狼狈不堪地向后躲闪。
他手中的剑不停地挥舞着，勉力格挡着周围那些低阶妖兽的攻击，仿佛只是依靠着些许运气，才得以在这混乱的战局中勉强存活下来。
为了让自己的伪装更加逼真，徐旺龙甚至故意让一头凶猛的海妖用它那锐利的利爪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那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如泉涌般流出，但徐旺龙却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不让自己的气息有丝毫的波动。
此时的防线已经濒临崩溃，修士们的伤亡越来越惨重。
越来越多的妖兽从那道被撕开的缺口中汹涌而入，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势不可挡。
就在这危急关头，长城后方突然亮起数道惊人的长虹！
“孽畜！敢尔！” 一声怒喝如同天雷滚滚而来。
数位人族金丹后期甚至元婴期的高手终于赶到！强大的法宝光辉和神通瞬间笼罩了缺口，将那几头肆虐的妖蛟拦下，并迅速清理冲上城墙的妖兽。
局势暂时被稳住，但损失已经造成。
徐旺龙喘着粗气，靠在一处残破的墙垛边，手臂上的伤口血流如注，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看着郭笑笑倒下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摊血迹和几片破碎的法器残片。不远处，陈月月被赶来的医修抬走，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悲伤和愤怒在他心中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寒意。
这场进攻太有针对性了。妖兽怎么如此清楚防线的薄弱点？那五条妖蛟的配合恰到好处，就像是…有人指引一样。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汪令尘之前站立的地方，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
遥远的海域深处，一座由珊瑚和白骨堆砌而成的奢华宫殿中。
一面巨大的水镜悬浮在半空，镜中呈现的，正是修士长城东段惨烈的攻防战景象。
一条体长不过十丈、但通体鳞片呈暗金色、头角已然峥嵘、散发出恐怖威压的蛟龙，正慵懒地趴伏在珍珠宝座上。它的气息，赫然达到了惊人的七品！相当于人族元婴期大修士！
它看着水镜中人族修士狼狈防御、死伤惨重的画面，金色的竖瞳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冰冷的算计。
“哼，人族…依仗那道龟壳，苟延残喘了太久。”它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传令下去，继续施压。
让那些低阶儿郎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本座倒要看看，他们的灵力和丹药，能支撑到几时。”
“是，敖洸大人。”下方几条气息强大的妖蛟恭敬应道。
七品妖龙敖洸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水镜，仿佛能穿透镜面，看到长城上每一个挣扎的人族修士。
“消耗吧，挣扎吧…等你们精疲力尽，等你们底牌尽出…就是尔等的死期。”
它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尖锐的牙齿，露出一丝残忍而贪婪的笑意。
长城攻防战，仿佛变成了一场残酷的消耗战。
而暗流之下，奸细的阴影、高阶妖龙的谋划、徐旺龙隐藏的秘密与仇恨，正在交织成一张更加危险的网。
徐旺龙简单包扎了伤口，默默捡起地上那串沾血的、破碎的银铃，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铃铛刺痛了他的手掌，也刺痛了他的心。
他看着暂时被击退的兽潮，以及一片狼藉、哀鸿遍野的城墙，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