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无奈,只有又继续住在宫里。
直到今日,他到底按捺不住,要出宫去,这次有太后劝着,皇帝也没阻拦。
只是出宫前,用个家宴,不知怎么吃一半开始吐血,太医诊断伤口没愈合,还伤了肺腑。
这就奇怪了,日日吃着药,怎么会不愈合?还出内伤?
皇帝和太后齐齐沉了脸。
“查!”
皇帝一个字,底下人跑断腿。
这事还真挺好查的,近来给宁王问诊把脉的是邢太医。
他开的方子、记录的脉案,都是记录在案的。
然后查太医院的出药记录,也是相符的。
只是再去查宁王用药的药渣时,见一个宫女正鬼鬼祟祟拿了药渣去倒,被人当差拿住。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小宫女下意识一声喊,旁人还能看不出来药渣有问题吗?
经过太医院三位太医的检查,发现这药渣,和药方的药,有两味不相符合。
也就是说,有人换了药草。
太后面色威严:“换了药,宁王喝了会如何?”
“回太后,换的两味药,药性相左,会刺激供血,初时不显,时日久了,不仅伤口不愈合,还会猛药伤肺腑。”
太后握紧了佛珠,不说话了,只一双厉目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表现的也很愤怒,义正言辞表示:“母后放心,此事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没说话,但她心底是有怀疑的。
想着,若是皇帝不尽心,她这个太后也不是摆设。
可她没想到,这事越查越不对劲。
先是抓了平日有资格经手宁王药的宫人,从熬药的、送药的、喂药的……一下抓了十几人。
连带最开始抓的小宫女,一起审。
板子声、惨叫声、哀嚎声在慈宁宫交织。
太后一开始听着无动于衷,可后来觉出哪儿不对来。
自从宁王进宫养伤,都是在慈宁宫,对亲儿子,她让人安排的自然都是心腹伺候。
也就是说,如今抓的,全是她的人。
太后心底莫名不安起来,只是还不等她想明白。
已经有人招供,每日送上来的药,都有掌管小厨房的于姑姑试药检查。
于姑姑能管的小厨房,是专门负责太后的膳食。
可见她多得太后的信任。
就连这段时日,试药,也是太后暗示她的。
其实太后是不放心皇帝,让心腹再过一遍。
没想到……
当即有人去抓于姑姑,这一下,就在于姑姑平日住的院子里,发现了不对劲。
本该是装桂花蜜的小罐子,里头装了不少的药草。
要知道,宫里的药草流通都是有规定的,只能太医院有,太医院出什么药,给了谁,什么时间给的,都要有记录。
外人是不能私自藏药的。
那于姑姑这些药草,是哪来的?
邢太医眼见发现:“陛下,这两味,正是宁王药中被换进去的两味。”
就这么,于姑姑被抓了。
她自然是不认罪的,她是真心冤枉啊。
她是太后的人,四舍五入也算宁王的人,她害宁王做什么?
至于她私藏的药草,那都是出宫悄悄买的,都是暗中封了太后口谕做的。
可这点,她能说吗?说了就是背住。
所以于姑姑不认罪,又不肯交代药草来历,不对她用刑,对谁用?
太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她是信得过于姑姑的。
“皇帝,此事……”
“母后,朕知道于姑姑是您身边的老人了,可她包藏祸心,今日敢害宁王,明日怕是要加害您,这种背主的下人,必须要严查。”
皇帝态度坚决,还打着为弟弟为母后好的名义。
让太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于姑姑不招认?那没事,就从她平日里亲近的人审问。
于是,又在慈宁宫抓了不少人,这次抓的,多是嬷嬷或者能近身伺候太后的宫女。
也就是说,全是太后的心腹。
皇帝“一怒之下”抓了人,似乎才觉得不周全。
“这几日,母后身边伺候的恐怕不够了,朕让内侍府再送些人来。”
这是光明正大送眼线过来。
太后目光冷像蛇一样,偏偏脸上还得露出温和的笑来,别提多诡异了。
“皇帝有心了。”
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换药这事,就是皇帝设计的,从一开始冲着她这个太后来的。
是她关心宁王,大意了,一步一步进了陷阱。
太后捏着佛珠的手都泛白了,不知道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怒气。
“只是慈宁宫乱成这样,哀家觉着,实在不适合宁王养病了,还是让他回府去吧。”
皇帝有些忧心:“若是来回奔波,宁王伤口裂开,心疼的还是母后啊。母后体弱,若是忧心下再病倒……不如让母后日日见着宁王,好能安心。”
听听,这真是大孝子。
一心一意为太后考虑,为了孝道,都顾忌不了宫规。
宫规里,成亲的王爷可是不能随意留宿皇宫的。
“无碍,哀家感觉近半个月,身体好了许多,皇帝不用忧心。”太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皇帝孝顺,太后都这么说,当然还是答应了。
宁王才吐血,又要出宫,虽然是坐软轿被抬出去,但还是颠簸,他又吐了好几口血。
等回到宁王府,他就失血多或是伤势重晕厥过去了,跟随的太医好一番忙活。
哦对了,邢太医没来,他虽没参与谋害宁王,但他日日给宁王把脉,都没能发现端倪,被皇帝迁怒了。
邢太医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皇帝也另外换人给宁王诊治。
邢太医:……
他心知肚明自个无辜,恐怕皇帝比他还知道他无辜,但他是做臣子的,偶尔背锅不是正常的吗?
他虽有心理准备,但出宫后,还是忍不住去了周府一趟。
别误会,不是去诉苦的。
宫里的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往外说。
他就是突然觉得,周老以前当这个太医院院正也不容易啊,如今,和他昔日的对手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周老也没将人拒之门外。
屋里炭火烧的足足的,桌上摆着锅子,要吃涮肉,这吃法,还是从小徒弟那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