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淑听到孟阳的话瞬间泄了气,她自来苏州后,此地都是晴空万里,连厚重的云层都不曾出现,更不用说大雾天气。
“如果夜晚去呢,只要不用灯,稍远一点的地方就看不清,岛上的哨守也就发现不了。”薛绮看向众人。
戚山庭不禁扶额,“那处暗礁多,白天尚且需要仔细看,夜晚更是寸步难行……”
船如果被搁浅在那个地方,只能坐以待毙,还如何去探查。
孟阳嘿嘿一笑,看着几人道:“夜晚也不是不行,但只能走小船,你们要拿走的东西有多大,如果小船能放下,就有机会带走。”
宋灵淑与戚山庭对视一眼,小船肯定是装不下,袁复放在那里,说不定就是防止被人一次运走。
再者,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对付袁复,摸清此处海域才是最重要的事,不是非得先找到他藏兵器所在地才行。
屋内的众人都不熟悉海战,陆元方也是配合戚山庭才取胜,如果要对付岛上的袁复,他们这点法子就不够用。
宋灵淑叹息,“总而言之,要先派人去探查,才能部署下一步行动。”
戚山庭点头赞同,目光看向卢刺史与徐知予,“我马上命人乘船出海,让孟阳领着人去海岛附近打探,南水港的善后就只能交由你们了……”
卢刺史作为苏州父母官,自是不敢有任何推辞,立刻应下。
徐知予半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愧疚,“我身为盐铁使,此次闹水匪一事起源于盐税推行,有脱不开的责任。戚侍郎可安心应对袁复,我与卢刺史定然守好苏州城。”
有了两人这番保证,戚山庭松了口气,对付袁复本就是他来此的目的。
眼下袁复占据着海岛,有可能还会随时回到沿海,再次屠杀百姓,他的人绝难两顾。
孟阳连声应下,依着海上舆图,给宋灵淑几人详细说起海上情况。
商定好后,戚山庭派了五个熟悉水性的府兵,与孟阳连夜出海。
这一夜,城内城外的百姓都提心吊胆,担心水匪再突然上岸杀人,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城门口又出现喧嚣的喊声。
……
辰时初,宋灵淑还在迷糊的睡梦中,感觉周围全是嘈杂的叫骂声,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她好像身处集市,身边总有人吵闹不止。
她猛地从梦中醒来,外面的声音不绝于耳,吵闹声像是从府衙辕门外传来。
她与薛绮住在距离府衙一条街的小院,这个时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府衙?
宋灵淑迅速穿好衣服出门,见薛绮已经早一步出来,正慌慌张张地推开院门。
门外已经怨声震天,几人挑着担子匆匆从她们门前路过,看身上衣着打扮是盐工无疑。
“灵淑,这些人在干什么?”薛绮不敢直接出门,摸着大门往街道探头。
昨日南水港被水匪袭击,城中一片萧瑟,今日怎还会有人不畏惧水匪,齐聚在苏州城内。
难道……因南水港之事,有人鼓动百姓来闹事?
“我们马上去府衙!”
宋灵淑拉上薛绮挤入人群中,府衙辕门外门满了人,衙役表情威严地排成一列,将闹事的百姓挡在门外。
人群像潮水涌来,不断冲击着辕门口的队列。
陈司马面寒如冰,手握在刀柄了停了几息,还是没有将刀拔出来,朝着人群喝道:“有人聚集水匪,意在造反,与盐税一事无关,莫要信他们挑唆!”
这句喊话不仅没能让人信服,反而令底下的百姓群情激愤,你一句我一句,张口便骂起来。
“如果不是朝廷改盐税,怎么会有水匪出现,现在京里来的官差们对付不了水匪,还惹得他们报复,死的全是我们苦命的老百姓!”
“水匪在南水港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你们来得这么晚,是你们害死了南水港的人……”
“如果不取消新盐税,还会有更多人下海当水匪,我们还怎么活啊……”
“那些盐工活不下去了才跑去水匪,如果不改盐税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可怜的孩子,他才十岁,天杀的水匪也不肯放过他!水匪来的时候,你们官府在干什么!”老妪悲恸痛哭,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围拢的人群见此,骂声更大,不断推搡着门口的衙役。不知是谁往衙门口扔了一条腌制的鱼,正好打在陈司马的帽子上。
陈司马气得脸色通红,又不敢让人衙役将人抓起来,只是用手扶正了头上的帽子。
有人开了这个头,底下的百姓纷纷将手中的东西往前扔,前排的衙役头上挂满了咸菜味子和死鱼,难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
眼看围在府衙门口的人越来越多,陈司马大声喝退了几个动手的,命后面的衙役站到前面挡住人群,随后快步回去通知卢刺史。
薛绮被人群挤得快站不稳,死死拉住宋灵淑的手臂,凑近了小声道:“灵淑,这可怎么办,州府的人强行镇压肯定是不行的,伤了百姓更麻烦……”
宋灵淑注意着人群中领头的人,分心回道:“没有办法,昨日南水港死太多人,百姓都有苦有怨无处说,骂州府是应该的,现在唯有想办法安抚百姓,争取时间加紧剿灭水匪。”
虽说闹水匪的起因是盐税,但朝廷定的盐铁制,并非立刻就能更改,书信奏报一来一回至少要三天。
眼下唯有剿灭水匪,令百姓安心,再行商讨盐税之事。
薛绮眉心快蹙成一座小山,“这要如何安抚?如若宣布暂时取消 新盐税,不知能否起效……”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百姓的诉求并非无理,谁也不想天天提心吊胆被水匪杀害。再者,南水港之事确实是官府没好好防备,只有想办法打一场胜仗,才能挽回百姓的信任。
“我们先去找徐司使商议!”
宋灵淑拉着薛绮往后走,穿过人群,跑向另一边的盐铁司临时衙署。
衙署距离府衙两百丈远,已经快到街道尽头。盐铁司衙署门前也来了不少百姓。
与府衙不同的是,这边已经被哭嚎声淹没,老少妇孺皆席地而坐,身上都披着一块破旧的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