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花立甲亭的主旨,虽非救济天下苍生,却也广开方便之门,他们既然愿意紧紧跟随,那便由着他们去吧,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不强求,亦不做任何约束。”没有雷霆手段,末施菩萨心肠,阳雨缓缓回头,目光扫过紧紧跟随的难民。
众人的眼神中带着麻木与迷茫,随着被庐骑兵的步伐前行,并非是因为看到了新的希望,而是因为此刻的他们,已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只能盲目地跟随着,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明辉花立甲亭,是不是另一个乌马山部落联盟。
“狐帅!”
“末将在!”
听到阳雨在高声呼唤自己,狐仲连忙驱使战马,如一阵风般奔跑过来,此时脸上还洋溢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
刚刚在鲵鄂要塞中得到了一批全新装备,其战力之强,远超自己的想象,赫然全是稀有品质中的顶尖产品,与乌马山部落联盟一战,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但战果却已足以令人瞩目,此刻狐仲对阳雨的态度,不由自主地又多了几分尊敬。
“智公召将议事,就不必这么多人一同前往了,你带领大部队返回鲵鄂要塞,只需留下几个机灵的人手即可。”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光芒洒满大地,按照常理,这已是午饭的时间,但此刻根本就没有空闲的机会下线吃饭。
阳雨简单明了地安排了一下后续任务,随后指着后面跟随的难民说道,“他们想跟就跟着吧,不用刻意去管,但是切记,别让他们停留在要塞附近,以免被战火波及,另外若是伙食富裕,可以适当分发一些给他们。”
“诺。”狐仲低头抱拳,恭敬地领命,随后在队伍里环顾了一圈,目光最终看向了两名年纪较轻,但左臂上和旦皂一样缠绕着锁链的男子,高声喊道,“栾铎,郤隐,你们过来。”
“狐帅,司马大人,——范堂郎。”身上缠绕着锁链,似乎是某种戴罪之身的象征,其中的郤隐远比旦皂和栾铎开朗许多,浑身上下除了明辉花立甲亭的轻骑兵制式武装之外,还佩戴着一副纯铁的绳标。
面对阳雨和狐仲时,郤隐显得十分欢快,主动问好,然而当注意到范见带有一丝侵略性的目光时,又怯生生地行了一礼。
而另一名官居伍长的栾铎,则少言寡语,十分冷漠,两裆铠的左臂臂甲,比常人更厚重华丽,其下还有不少转动的齿轮,上面刻画的文字有些模糊,看不清具体写着什么,为人有些倨傲地行了一礼,什么话都没有说。
“叫熊猫大人,这样显得更亲切点。”虽然郤隐的官职不高,但是其活泼的性格却深受狐仲喜爱,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将二者向阳雨介绍着说道,“熊猫大人,这两个小家伙以前家境不错,认得字也多,不像我是个大老粗,他们聪明得很,劳烦大人多栽培栽培,一会儿让他们伍跟随大人回营,一路上随意差遣。”
“好的。”郤隐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答应道,而另一边的栾铎,则只是低头抱拳,依旧不说话,气得狐仲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傻不拉几的,你t.m的倒是吱个声啊。”
“吱?”挨了狐仲一巴掌,栾铎的眼神顿时清澈了些许,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吱”了一声,既显得有些憨厚,又带着几分无辜。
“呵呵,好了好了,不爱说话又不是什么毛病。”阳雨笑着挥了挥手,止住了狐仲想要一脚把栾铎踹下战马的举动,同时调转马身,带着叶桥和范见的麾下亲卫,脱离队伍,向着智氏大营的方向前去,在离去之际,还不忘叮嘱狐仲,“有什么事情,让落锤队长通知我。”
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智氏大营,宫鸣龙的孩子气性子上来,瞧见阳雨和叶桥都未下线吃饭,执拗地非要等他们一起,固执地等在游戏里,此地距离寻木城甚远,阳雨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与叶桥匆匆忙忙地赶往智氏大营。
大营中,士兵来来往往,脚步匆匆,营帐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阳雨亮出腰牌后,心急火燎地朝着中军帐赶去,脚下的尘土随着步伐飞扬而起。
“在山谷中运输轴重,本来就是愚蠢中的愚蠢!清明镜连情报分析都做不好,如此幼稚的计策,都是因为你的同意,才让智公错信,导致军机延误,如今战时已延误许久,你们还要一拖再拖,究竟是在等什么?!”
刚刚走到中军帐的门口,阳雨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只见智菲带着王楚等人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阳雨过来,连忙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悄悄地站在自己身后。
阳雨有些好奇,微微探出头向里面望去,只见智瑶一脸阴霾地站在沙盘前,目光紧紧地注视着晋阳周围的地势地貌,眉头紧锁,心中不知道在计算着什么。
而智果则独自一人,对着韩虎和魏驹面红耳赤地怒吼着,唾沫星子都飞溅了出来,身后的谋臣面对勃然大怒的智果,一时间都连话都插不上嘴,只能面面相觑。
“山谷粮线,本就是奇策,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智公心中雄才大略,不过是一场豪赌而已,区区军备粮草,丢了就丢了,再等些时日,从后方送来,又有何不可。”魏驹顾左右而言他,眼神闪烁,对于错误的补给线制定计划避而不谈,转而满脸堆笑地恭维起智瑶。
“智公,依我愚见,不如派遣军队远赴蒲中府,亲自押运轴重运往前线,虽然速度慢了些,但胜在稳妥。”
“智公,在下请战。”韩虎见此,连忙往前迈了一步亮出自己的身形,抢在魏驹之前说道,“魏军如今扼守堤坝,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轻易出兵,而智军需要准备大战晋阳,不可轻易动身,不如让我军前往蒲中府押送粮草,定当保障万全地送回。”
“哼,你去了还会回来吗?别到时候又找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借口,停留在某个地方,等物资用完了再跑到前线来。”智果冷哼了一声,眼神中满是怀疑和不屑,锱铢必较地讥讽着韩虎和魏驹。
“从前方战报传来至今,尔等喋喋不休如同野狗吠吠,究竟是何用意?”被智果一直嘲讽自家的主公,魏驹麾下的谋士终于坐不住了,猛地站了出来,脸色涨得通红,和智果针锋相对地呵斥道。
“我家主公一直在为中军将大人出谋划策,如今军备被毁,毕竟是众人无法预料之事,当下之急,应当是如何弥补丢失的战机,但尔等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谈论已经发生的事情,我看你,才是在耽误我军取胜!”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错误既然已经发生,那就需要从中吸取教训。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让它成为过去之事,当未来再出现这般抉择,岂不是还要犯这般愚蠢的错误。”面对魏驹谋臣言语犀利地反击,智果十分潇洒地一甩衣袖,背负双手,仅用侧脸面对着对方,眼神间满是蔑视的神情,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你还想做抉择,做什么抉择?”然而魏驹麾下的谋士却丝毫没有退步,反而向前贴近了智果一步,眼神间满是戏谑地说道,“我听闻尔等向太史请愿,要带领族人脱离智氏另立辅氏,不臣之心恐已蠢蠢欲动,是想要在此事中贬低中军将大人,成为新任正卿不成?”
“大胆!”听闻对方明里暗里的挑拨离间,智果只觉一股怒火“噌”地一下从心底直冲脑门,脸色瞬间气得通红,犹如燃烧的炭火,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佩剑,剑身出鞘的瞬间,发出“唰”的一声清响,在中军帐内格外刺耳。
手持佩剑,智果步步紧逼,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剑锋直指对方咽喉,锋利的剑刃映照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原本只是凭借口舌之快,气氛尚算平和的中军帐内,顿时弥漫出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道,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将其引爆。
“我智果为智氏家族勤勤恳恳数十载,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议论。”平时一直以谏臣谋士示人的智果,此刻身上散发出的煞气,不比任何一名武将逊色几分。
满头白发并非年迈的象征,而是历经无数风霜,见证家族兴衰的证明,轻轻飘动之间,更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智果将魏驹的谋士逼到角落中,手中佩剑搭在对方的脖颈上,面如狰狞如同恶鬼一般,眼中满是愤怒地大声说道。
“晋国兴衰,在我智家,智家霸业,在于智公,尔等若是再口无遮拦,祸乱军心,大可试试究竟是你的脖颈坚韧,还是我的宝剑锋利!”
魏驹谋臣的脖颈处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缓缓流下,触目惊心,而魏驹本人则突然满脸都是愤怒,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砰!”地一脚踢飞了自己的属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任章!自己掌嘴,智果乃是智氏栋梁,兢兢业业数十载,为人究竟如何,自有中军将大人分辨,哪里容得了你在这信口雌黄!”魏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威严,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指着自己的谋臣呵斥道。
满脸愤怒的任章看了一眼魏驹,又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智果,咬咬牙,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在中军帐内格外响亮,白皙的脸庞上顿时浮现出一个手掌印,红肿的印记仿佛在诉说此刻的屈辱。
任章心中也清楚,这是自家主公在给自己解围,但是心中的愤怒依旧没有平息,双眼之中仿佛能喷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死死盯着智果。
“你们吵过了吗?应该轮到我了吧。”沙盘旁一直在沉思的智瑶,此时缓缓端起双手,眼神平静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淡淡地看了一眼吵闹的双方,虽然手无寸铁,但是阴霾且犀利的眼神,比智果手中的佩剑更加骇人,不敢直视,众人纷纷心惊胆战地拱手行礼,身体微微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一声不吭地看向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让补给从山中行走,本就是奇策,赵氏与我军对垒三年,自然不缺泛泛之辈,补给能出,皆大欢喜,补给不去,也无非是意料之中。”智瑶在中军帐中缓缓踱步,脚步沉稳而有力,慢条斯理地走到上方的软榻坐下,优雅的姿态中透露出掌控全局的气势。
三两句话就总结了之前失败的计策,智瑶双眼中迸发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视众人,继续凝重地说道:“补给一事,无非是为了进攻晋阳,而进攻晋阳,需要粮草强军心,战备强军力,攻城战是一块血肉磨盘,不能光凭借勇气冲,那样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营内粮草,还剩一周有余,大战在即,需要大办宴席,强盛我军士气,吃饱喝足,以鼎盛的精神状态迎接战斗,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而攻城所需的云梯,弹药,重锤等等,营内虽有预备,但仅仅只够使用,无法肆意挥霍。”
“所以当下之急,应是搜刮粮草,强充军备。”智瑶曲起手指,用力敲了敲矮桌,“咚咚”的声音在帐内回荡,桌上的茶水都飞溅了出来,而智瑶却没有丝毫反应,声音却雄壮了三分,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我军如今依然需要补给,但是晋阳也必须要打,蒲中府的车队,我不想等了,一年又一年,西有秦,南有楚,东有齐,他们一直在窥视我晋国的盟主地位,如果不能尽快结束晋阳之战,会被其他国家赶超过去,到时候将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早点结束晋阳之战,我才能早点带领晋国,统一这个战乱的天下!”
“看这里!”智瑶用力敲了敲身后的地图,地图使用了某种珍稀魔兽的兽皮绘制而成,敲击间震落了点点星辉,凌空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三维地图,各种地形地貌凹凸有致,山脉连绵起伏,河流蜿蜒曲折,囊括了晋阳地区附近的所有城市,甚至连一些偏远的小村落都有所标注。
智瑶伸出手指,指着北方的千曲县,透露出浓浓的杀意说道:“此地乃是赵氏所属,我军尚未发动攻击,他们也并未归顺于我,就如同我眼中钉,肉中刺,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千曲县虽为赵氏边陲之地,我先前只是不愿理睬,可它拥有大量的田产,为赵氏提供了粮食供应,作为晋阳北部门户,也必囤积了大量的守城器械,刀剑,盾牌,云梯,以及粮草辎重及战马草料,都是重要的物资储备,此事我已通过红星工会的间谍侦查过,准确无误。”
看着中军帐中众多面露恍然大悟神色的将领,智瑶嘴角勾勒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如同寒夜中的冷月,让人不寒而栗,“赵无恤将主力集中于晋阳,千曲守军仅剩二线部队和地方武装,战力羸弱,装备也不如主力精良,若我军袭扰,不需要补给运输,也可解燃眉之急!”他
“智公此计甚妙,声东击西,偷袭赵贼其他据点,让他们当下的处境更加窘迫,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首尾不能相顾。”韩虎趁此机会连忙躲开了智果,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却透着一股虚伪的气息,向智瑶拱手行礼,恭维着说道。
但是话锋一转,韩虎脸上又带着担忧的神情补充道,“可当下我军重兵皆在晋阳,分兵进攻千曲,恐怕会让赵氏趁此机会偷袭,不如这样可好,由我带领麾下将士,替换晋阳外的守军,这样一来,可以方便智公全力进攻千曲,不给对方任何翻盘的机会。”
“单单靠韩军的数量,可能不够。”魏驹不甘落后,也借此机会上前一步提议道,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说道,“晋阳如今四面围水,但依旧需要重兵把守,以防赵氏发动攻击,韩军仅仅一万有余的兵力还稍显不够,我带领魏军剩余的一万兵力一起驻守,才能保证万全,两家联手,定能让晋阳固若金汤,智公也能放心地去攻打千曲。”
“哈哈哈哈,有二位分忧,我心甚安啊。”智瑶闻言豪爽地哈哈大笑,可那笑声尖锐且刺耳,仿佛一把利刃一般让魏驹和韩虎听得心神慌乱,甚至汗流浃背,心中充满了不安。
“不用劳烦二位了,小小千曲,还不值得我大军挥师北伐。”智瑶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犀利地紧紧盯着魏驹和韩虎,仿佛凝视着二者的灵魂,“晋阳任然由我智军来守,他赵无恤若是敢出,也刚好不需要我再攻城了,而千曲嘛,就劳烦二位各自领兵,前去替我拿下吧。”
“智果!”
“微臣在!”
前些时间里,智果一次又一次的建议智瑶进攻千曲,这样才能高枕无忧地攻打晋阳,此时终于随了心愿,欢喜的神色直接印在了面容之上,听到智瑶呼唤自己,声音洪亮地高声应答道。
“千曲一战,尔等领兵五千铁甲弩骑,亲自督战,若有畏首不前者,可当场斩杀,以儆效尤!”进攻只有二线部队和部分玩家驻守的千曲县,韩魏两家加起来一共两万兵力完全够用了,而此时额外增加的五千精骑,就是在防备魏驹和韩虎的小心思。”智瑶下达军令时,还额外看了二者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智……智公,千曲虽是县城,可其内还有游侠驻守,这帮游侠的手段神鬼莫测,行踪不定,武艺高强,让人防不胜防,仅仅靠我两万兵力,再加上五千骑兵,是不是有些不妥?”
刚才还信誓旦旦扼守晋阳防御的韩虎,此时听到让自己带兵去攻打千曲县,顿时又变得十分为难,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惶恐,“我军将士远远不及智军神勇,攻城不比防守,若是进攻失利,唯恐耽误智公大业,在下担待不起啊。”
“哼,两万人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县城,你们的部下都是猪猡吗?!”智瑶怒极反笑,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直接站了起来,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一步一步向韩虎逼近,让韩虎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手里紧紧拽着一盏茶杯,仿佛成了一个即将爆发的炸弹,随时都会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智公息怒,您麾下将士万千,个个都有万夫莫当之勇,我韩军擅弓,在远程攻击上尚有独特优势,而魏军擅战,可以登城蚁附,虽然尚有一战之力,可远远不如智军全面,我韩魏两家无法比拟,而且也缺乏能够一锤定音的重甲士兵。”
韩虎身后的一名谋士连忙小跑着出来,挡在自家主公和智瑶之间跪下,额头上虽然都是细密的汗水,但和脸上堆砌的笑容却比花朵都灿烂,带着一丝讨好和惶恐,“我家主公的意思是,希望中军将大人能多派些援军,才能保证让千曲县一战陷落,不会衰败士气。”
“重甲士兵?”智瑶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抬头看向中军帐门口位置的智菲,嘴角原本紧抿的线条渐渐放松,笑容变得得意且嚣张,带着一丝轻蔑询问道,“智帅,你听到段规说什么了吗?”
“末将听到了,段规言韩军颓废,军中无重甲。”智菲拱手行礼,洪亮的声音在中军帐中回荡,带着对韩魏两家的不屑,毫不介意地再拉踩一下对方。
晋国之内,近乎半数以上的金属矿脉和相关作坊,都掌握在智氏手中,这使智氏在军事装备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韩氏擅长远射,而魏氏擅长肉搏,也是无奈之举,没有足够的装备支持,只能凭借自身的勇猛和战术来弥补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