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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阿合马理财:筹谋经济,利弊交织

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三月,大都(今北京)的春日裹挟着沙尘,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匆匆入宫,手中捧着一份血迹斑斑的密报——中书平章政事阿合马在东宫被益都千户王着以铜锤击杀。消息传开,大都百姓“皆争相食其肉”,而朝堂之上,忽必烈望着阿合马的棺椁,竟发出“是谁杀了我的左膀右臂”的哀叹。这位出身中亚的回回人,以理财之能权倾朝野,又因苛政激起民变,其一生恰如元初的经济棋局,在开源与节流、聚敛与民生的张力中,写就一段利弊交织的历史篇章。

一、潜邸旧臣:机遇与争议的起点

阿合马的早年履历在史书中语焉不详,仅知其为花剌子模国费纳喀忒(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西南)人,蒙古西征时被掳为奴,后辗转成为忽必烈之弟旭烈兀的部众。至元元年(1264年),阿合马因“智巧善理财”被推荐给忽必烈,初任上都同知,很快凭借敏锐的经济嗅觉崭露头角。

彼时的元朝刚灭南宋,疆域空前辽阔,但战争留下的财政窟窿触目惊心。据《元史·食货志》记载,至元初年国库年收入约白银10万锭,而军费、俸禄、工程营建等支出高达15万锭,年赤字近三成。忽必烈虽雄才大略,却面临着“内帑空虚,外需浩繁”的困境:北方诸王叛乱需重兵镇压,大运河漕运亟待修复,大都新城建设耗资巨大,更遑论对日本、安南的跨海征伐。

传统的汉臣谋士如姚枢、许衡主张“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建议通过恢复农桑、减免赋税来涵养财源。但这种“慢工出细活”的思路难以应对燃眉之急,忽必烈急需一位能“点石成金”的理财能手。阿合马的出现,恰如为焦渴的帝国注入一剂强心针。他提出的“官办专营”“增税拓源”等主张,虽与儒家“藏富于民”的理念相悖,却精准击中了朝廷的财政痛点。

至元三年(1266年),阿合马被任命为中书省平章政事,主掌财政,开启了长达十九年的理财生涯。他上台后的第一道政令,便是将河北、山东的盐课从每年7.5万锭增至12万锭,通过提高盐价、严控私盐来增加收入。此举虽短期内充盈了国库,却也引发了民间不满——《元典章》记载,山东地区因盐价暴涨,出现“民有淡食者”的现象,这为他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二、开源之策:专营、增税与市舶革新

阿合马的理财核心可概括为“强政府、控资源、拓财源”,其措施大致分为三类:整顿专营制度、改革赋税征管、规范海外贸易。这些手段在短期内迅速扭转了财政颓势,却也因操之过急而弊端丛生。

盐、铁、酒、茶等大宗商品的官营专卖,是阿合马理财的重中之重。他认为“利源若散于民间,则国库日绌;若收归官有,则岁入可增”。在盐业方面,他推行“引岸制”,将全国划分为若干盐区,由官府统一印制“盐引”(购盐凭证),商人需向官府购买盐引方可运销,严禁私盐流通。为防止舞弊,阿合马还建立了“盐课考成法”,将地方官的政绩与盐税征收额直接挂钩。至元十年(1273年),全国盐课收入达25万锭,较至元初年增长近两倍,占国库总收入的三成以上。

铁业专营则服务于军事与民生双重需求。阿合马在河北、山西、山东设立11处铁冶所,强制征调工匠开采冶炼,所产铁器除供应军队打造兵器外,还用于制造农具,由官府定价发售。这种“统购统销”模式虽保障了铁器供应,却因缺乏竞争导致质量低劣,《农桑辑要》中曾抱怨“官铸铁犁,钝而脆,不及民间所造远甚”。

在赋税改革上,阿合马的“检括户口”与“增征商税”最受争议。至元七年(1270年),他下令重新清查全国户口,将隐漏的流民、佃户全部编入户籍,此举使纳税人口增加近百万,地税、丁税随之增长。商税方面,他将税率从三十取一提高到二十取一,并扩大征税范围,小至瓜果蔬菜,大至珠宝玉器,均在课税之列。大都城内甚至出现“鬻菜者过市,必税其半”的景象,商贩怨声载道。

值得肯定的是,阿合马对海外贸易的规范具有长远意义。宋代以来,海外贸易多由民间主导,官府仅征收少量关税。阿合马认为“市舶之利,当十倍于陆税”,遂于至元十四年(1277年)在泉州、广州、庆元(今宁波)设立市舶司,制定“市舶则例”:商船出海需向官府申请“公验”“公凭”,回国后按货物价值缴纳三十分之一的关税,严禁走私。他还鼓励官商合办海外贸易,由朝廷出本钱,招募商人经营,利润按“官七商三”分成,这种“官本船”制度一度使泉州成为世界第一大港,市舶收入从每年数千锭增至数万锭。

至元十五年(1278年),阿合马的理财达到顶峰,国库年收入突破40万锭,不仅填补了赤字,还积累了大量储备,支撑了忽必烈的军事扩张与工程建设。但表面的繁荣下,民力已不堪重负。据《元史·奸臣传》记载,当时“江南官吏,率以增税为能,民有蓄十金者,尽括为军饷”,民间流传着“阿合马,阿合马,剥我肤,吸我血,恨不得食尔肉”的歌谣。

三、集权之路:权力膨胀与集团形成

阿合马的理财成功,离不开忽必烈的绝对信任,而这种信任又催生出膨胀的权力。至元十九年(1282年),他已身兼中书平章政事、制国用使司使、领中书左右部等要职,总揽财政、民政、工商大权,其势力甚至延伸到司法与军事领域。

为推行自己的政策,阿合马着力构建专属的官僚集团。他大量提拔同乡、同教的回回人,如以“善算”着称的麦术丁、亦思马因等,均被委以重任;对汉族儒臣则极力排挤,姚枢因反对盐铁专营被外放,许衡的“汉法”主张被束之高阁。这种“任人唯亲”的做法,打破了元朝“蒙汉并用”的官僚平衡,引发汉族士大夫的强烈不满。

更令人诟病的是,阿合马利用职权大肆敛财,形成了以其家族为核心的利益网络。他的儿子忽辛曾任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在任期间“括民田为己有,役民夫筑私宅”;另一个儿子抹速忽掌管大都酒税,通过虚报损耗、克扣工价牟取暴利。《元史》记载,阿合马的家奴竟有700余人被授予官职,“田园屋宇,遍布京畿”。

面对朝野的弹劾,阿合马总能凭借忽必烈的庇护化险为夷。至元十九年,监察御史秦长卿弹劾阿合马“贪赃枉法,害国害民”,反被阿合马罗织罪名,诬陷入狱处死。此后,大臣们“虽有怨怒,不敢复言”,阿合马的权势达到顶峰,也将自己推向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此时的忽必烈,对阿合马的专权并非毫无察觉,但帝国对财政收入的依赖让他难以割舍。正如他对太子真金所言:“阿合马虽有过,然其能使国库充盈,非尔等书生所知。”这种“重利轻义”的态度,最终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四、铜锤之击:民愤与刺杀背后的矛盾

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三月十七日,一个看似平常的春日,大都城内却暗流涌动。益都千户王着与僧人高和尚密谋已久,决定借太子真金“还都”之机,除掉阿合马。

王着本是山东益都的低级军官,因目睹阿合马的苛政导致家乡“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心生怨恨。他与高和尚联络了数十名志同道合者,伪装成太子仪仗,谎称太子回京祭祀,骗至东宫南门。当阿合马前来迎接时,王着手持预先准备好的铜锤,厉声斥责其罪状,随即一锤砸向阿合马的头部,这位权倾朝野的理财大臣当场毙命。

刺杀发生后,大都城门紧闭,官军迅速逮捕了王着等人。临刑前,王着高呼:“我为天下除害,死而无憾!”围观百姓无不落泪,甚至有人偷偷为他祭祀。这一事件表面是个人复仇,实则是积怨已久的社会矛盾的总爆发——它不仅反映了民间对阿合马的痛恨,更暴露了元朝统治集团内部汉法派与理财派、儒臣与回回官僚的深刻对立。

忽必烈得知阿合马死讯后,起初震怒不已,下令处死王着、高和尚,并株连其亲属。但随着阿合马的罪行被逐一揭发——从家中搜出的两张人皮(据说是用来诅咒政敌的巫蛊之物),到其家族侵占的数千顷土地,再到被其迫害致死的大臣名单——忽必烈的态度逐渐转变。他下令剖开阿合马的棺椁,鞭尸泄愤,将其家族成员全部处死,家产抄没入官。

阿合马的倒台,标志着元朝初年的激进理财政策暂告一段落。太子真金趁机起用汉臣,推行“宽仁”之政,减免赋税,整顿吏治,民间稍得喘息。但这种调整并未触及根本——帝国的财政需求依然庞大,此后卢世荣、桑哥等理财大臣相继登场,其手段与阿合马如出一辙,只是规模与影响稍逊,这也印证了元朝“依赖聚敛”的财政困局难以破解。

五、利弊评说:历史语境下的功过审视

评价阿合马的理财生涯,需置于特定的历史语境中。作为蒙古帝国向大一统王朝转型期的理财者,他的措施既有适应时代需求的合理性,也有违背民生规律的局限性。

从积极层面看,阿合马的专营制度与赋税改革,确实为元朝的稳定与扩张提供了经济支撑。没有充足的财政收入,忽必烈难以完成大运河的全线贯通,无法维持对漠北、江南的有效统治,更不可能组织规模浩大的海外征伐。他规范的市舶制度,客观上促进了中外贸易与文化交流,泉州港的繁荣、青花瓷的外销,都与他的政策有着间接关联。

但从消极层面看,阿合马的“竭泽而渔”严重透支了民力与社会信任。他将财政收入置于民生之上,通过垄断、增税、专卖等手段强制分配社会财富,导致“农商皆困”:农民因赋税过重弃田逃亡,商人因利润被榨干转行,手工业者因官营盘剥消极怠工。这种“短期效应”虽解了燃眉之急,却破坏了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为元朝中后期的社会动荡埋下了隐患。

更深远的影响在于,阿合马的专权与腐败,加剧了元朝的民族矛盾与阶级对立。他重用回回官僚、排挤汉族儒臣的做法,强化了“四等人制”的不平等;而其家族的贪婪,则让底层百姓将对朝廷的不满集中到“回回人”身上,这种民族隔阂在元末农民起义中演变为“排外”暴力,不利于多民族国家的融合。

后世对阿合马的评价多持否定态度。《元史》将其列入《奸臣传》,斥责其“蠹国害民,贪酷无厌”;明代史学家宋濂更称其“罪浮于赵高、董卓”。这种评价固然有儒家“重义轻利”思想的影响,但也反映了阿合马政策的负面影响确实远超其贡献。

值得思考的是,阿合马的悲剧并非个人品性所致,而是专制王朝财政制度的必然。在缺乏有效监督与制约的体制下,理财者往往陷入“不聚敛则国库空,聚敛则民怨起”的两难,阿合马如此,后世的和珅亦如此。这也提醒我们:良好的经济政策,既需要开源节流的智慧,更需要权力制衡的机制与以民为本的底线。

六、历史的镜鉴

阿合马死后,元朝的财政困局并未终结。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桑哥重蹈覆辙,推行“钩考钱谷”(审计追缴),再次引发民变;大德七年(1303年),“朱清、张瑄案”暴露漕运系统的腐败,朝廷不得不再次整顿财政。这些反复出现的危机,印证了单纯依靠行政力量聚敛财富的不可持续性。

回望阿合马的理财生涯,其成败荣辱恰如一面镜子:它照见了大帝国维持统治的经济逻辑,也映出了专制制度下民生与财政的永恒张力。阿合马并非天生的“奸臣”,他的措施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有其必然性,但其对权力的滥用与对民生的漠视,最终导致了自身的毁灭。

数百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审视这段历史,更应汲取的教训是:经济政策的根本目的,是促进社会整体福利的提升,而非单纯追求财政数字的增长。无论何种时代,“取之有度,用之有节”都是理财的正道,而这,或许正是阿合马的故事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