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韩廷笑得浅淡,仿佛事不关己。
倒是席上有人恭维:“曾小姐无需妄自菲,你们公司搞的那个AI医疗,韩总与孟总可都说了,发展前景极好,可别因为容貌也同样出色,就忘了自己的实力了!”
“就是就是,曾小姐这样的身价,还用得着跟姑娘们比美吗!”
曾荻安心不少,嘴上却客套:“开公司哪那么容易,劳心劳力地,我一个女人磕磕绊绊不知走了多少弯路。比不得妹妹命好,这般美貌,未来不可限量,哪能像我一样吃创业的苦头。”
话落,男人们大笑着附和,而后轻佻地起哄,让新来的姑娘给孟宴臣敬酒。
曾荻瞧着都有些心疼了,这简直就是小白兔掉进了狼窝里。
漂亮又有什么用呢?一个电话召之即来的陪酒公主,吸引到的,只会是些低级货色。
很快,一只酒杯被倒得满满当当的酒杯,递了出去。
肖亦骁半路截胡,拿到跟前一闻,当即笑骂:“混账小子不安好心,这么烈的酒,想干什么?!记恨妹妹没选你,伺机报复啊!”
对方嘿嘿笑着,好好的一张脸,猥琐至极。
孟宴臣扯了扯紧窒的领口,有些烦躁。
被一群开屏到近乎发情的雄性团团包围,空气都变得臭不可闻。
唯二的清新剂来自肖亦骁和身边的姑娘,余光暼去,她坐得有些距离,微低着头,睫毛垂着,唇线紧抿,一双手交握着搭在膝盖上,像一座逆来顺受的美丽的雕塑,飘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闻起来如她的人一样,安静柔顺,又滞涩压抑。
突然,“啊!”她惊呼一声,身体撞了过来。
钟程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去了!
像条无骨的蛇,整个压到她身上,手直接往锁骨上贴,“小姐姐,我看你这脖子空空的,缺了点什么,我给你买条项链好不好哇?”
肖亦骁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胳膊一伸,将钟程的脑袋拨拉开,“去去去,人家又没选你,凑什么热闹!你有三个女伴还不够,少来挖我们家宴臣墙角!”
然后叫人坐到自己和孟宴臣中间,“来,妹妹,坐这儿!哥哥给你和你的心上人保驾护航!”
孟宴臣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
凌云致惊魂未定,白着一张脸,任由肖亦骁拉扯安排。
旁人见他上手,酸了一口:“哟,肖公子这是要做护花使者?该不会也见色起意,春心萌动了!加我一个呗!”
“滚!美女已经点英雄了,我警告你们,都少打主意!”
“你这样,钟少的心可要碎了!”那人指指角落里一脸不爽的钟程。
肖亦骁没所谓:“你这一提,我还得谢谢钟小少爷,不然哪这样的机会。来,我敬钟少一杯!”
钟程嘴都快气歪了,想往旁边再看一眼,中间却隔着孟宴臣,把姑娘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孟宴臣,孟宴臣!
钟程不认识孟宴臣,但知道这个人,就像读书时班里的学霸一样,孟宴臣是二代们人生中的榜样,因而经常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他讨厌他,不是因为优秀,而是——洁身自好。
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凭什么就他孟宴臣干干净净不玩女人?就连能力家世不分伯仲的韩廷都有个红颜知己常伴身侧,凭什么就他孟宴臣出淤泥而不染?
天天,天天,“看看人家孟宴臣……”
烦死了。
好不容易,年初时,有人在网上控诉孟宴臣玩弄女大学生感情,还有强奸!
钟程兴奋不已。结果,他妈的证据确凿,是诬告!
他不信,跑警察局非要看所谓的证据,因着权势,警察给他看了——他妈的,那个臭*子!孟宴臣都醉倒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不来真的,居然只是做戏!
孟宴臣还是那个孟宴臣,清清白白,高卧神坛。
好不容易又有机会,本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他立刻叫领班带一批姑娘进来,孟宴臣却说没兴趣,可是像这种酒色场合,点姑娘作陪是不言自明的潜规则,要么都不点,要么都点,哪怕放旁边当空气,又或者,像韩廷那样自带女伴,总之要合群,不能有例外。
最后还是肖亦骁帮着点了一个,放在身边当空气,从头到尾,一句主动的攀谈也没有。
这不可以。
钟程发誓今天一定要破了孟宴臣的戒,叫他也堕入这片欲海沉沦。
谁知道竟然找来这么一个顶级货,又纯又欲,又乖又柔,轻飘飘地一眼,就像月光钻进心里,羽毛似地撩拨,可偏偏——
便宜谁不好,便宜了孟宴臣!
肖亦骁已经干了,杯口朝他,众目睽睽之下,钟程猛地抄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闷,空杯“啪”地一声砸在茶几上,豁然起身,一脚踹向旁边的单人小沙发。
回去原来的位置后,左右立刻贴上来,他不耐烦地推开,专注地看向斜对面,满脸阴仄。
“钟少看上那朵小白花了。”曾荻将一切收入眼底,小声跟韩廷交流,“你觉得能得手吗?”
韩廷看一眼孟宴臣,没说话。
曾荻注意到他的视线,“怎么,你也有兴趣?小姑娘观察力够强,运气也足够好,一眼便挑中了整个屋子里最正派的男人。正派过了头,就不懂怜香惜玉,你未必没有胜算。不过,看肖公子的样子,恐怕还是向着孟总的。”
肖亦骁和韩廷交情是不错,但据说他跟孟宴臣是同年同月同日一个产房出来的,从光屁股的时候起,就穿一条裤子了。
韩廷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孟宴臣能不能看得上那姑娘另说,但你的意图百分百落空。”
曾荻一滞,想起刚刚自己在席上的表现,孟宴臣同样是人中龙凤,怎么会看不穿自己的那点把戏,可被韩廷这样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解释,话到嘴边,又自觉是徒劳,再看时,韩廷的心思已经去到了别处,她顺着那方向回头,那朵清纯的小白花坐在肖亦骁与孟宴臣间,显得格外娇软柔弱。
尽管肖亦骁已经点明了态度,将之纳入羽翼,但也难以阻止旁人的爱美之心、探美之意,不起哄,不喝酒,就说说话,聊聊天。
他们也好奇,这样一个大美女,之前都藏到哪了,居然二十六岁才见天光。
凌云致手里捧着肖亦骁找人给她倒的水,手指发紧,说话轻轻慢慢地,“…我不在这里工作,是、老板拉皮条,而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几秒钟的安静。
“噗嗤——”肖亦骁笑出声,手指着一群人,“听见没有,你们都不是好人!”
“你是好人?”
“我不是,但我兄弟是啊!要不说妹妹不光人长得漂亮,眼光也牛逼,一眼就挑中最好的!”
之前那个恭维曾荻的人,问她:“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凌云致答:“自媒体。”
“自媒体?”
“就是网红。”
那人一寻思,“不该呀?你长成这样做网红,我们这些人不可能没听说过。”
他指着钟程:“你看那钟小少爷,隔三差五换女朋友,从网红到小明星,你怎么可能逃过他的魔爪?”
凌云致看过去,又看回来,“我…不出镜。”
第二个人追问:“不出镜的话,具体做什么的?有账号没,开直播吗?我们可以给你捧场呀!”
“这个——”
“怎么了?”
“快说呀?”
众人等着,她却迟迟没有下文。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讥笑插了进来,“呵呵,她敢说吗?”
是个女孩子,年轻,漂亮,也很面生。
“你是……?”
那女孩挺挺胸脯,“我跟她一起的,一个经纪公司。”
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当时领班好像一共带进来三个姑娘,只不过凌云致太出众,导致人们只看得到她,而冷落了其他人。
钟程思考片刻,扬声,“过来这边坐。”
但他身边没有空位,几个姑娘你看我看看你也都不肯挪动,那个女孩儿走过去,很干脆地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钟程没计较她的大胆,反而摘下了腕间的手表挂在她领口,“还知道多少?”
女孩把手表抓在手里,两眼放光,“谢谢钟少!”
然后吧唧一声,亲在他面颊。
钟程皱眉,想把她推开,但忍住了,“叫什么名字?东西收了,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哄我高兴高兴了?”
“我叫林玲~~”女孩娇媚,但说起凌云致时,却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她呀,天天擦屎擦尿,身上都腌入味了。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找她来伺候钟少,也不怕熏着您!”
在听到这番介绍后,刚刚还殷勤地问东问西的男人们,集体下意识地后仰,仿佛真的从空气里闻到了一股屎尿味,眼神中的火热马上抽离,隐隐嫌恶。
包间鸦雀无声,钟程盯着凌云致那张脸,将信将疑,“真的吗?”
林玲的声音充满快意:“她敢承认吗?丢死人了!”
孟宴臣却不觉得,他见过自尊受伤的人是什么样子,而她脸上一点所谓的自卑或是羞恼都没有。
“我是萌宠博主,养了猫猫狗狗,天天给它们铲屎。”
“啊,”不知是谁松了口气,“原来是宠物啊!”
“是,家里的那只狗因为做过神经方面的药物实验,后肢瘫痪,排泄不能自理,平时是要多照顾些。”
“实验犬,比格吗?”韩廷突然开口。
曾荻心一凛。
凌云致表情讶异,点点头,“是。”
肖亦骁起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韩廷反问:“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啊,医疗。”
韩家也是燕城中势力不俗的豪门世家,韩廷的动向也是圈子里关注的重点,早些年被韩家老爷子打发去了国外,似乎就是东扬集团的一个药物研发基地。
曾荻插话道:“我都不知道,你还了解这种小事,倒是跟小妹妹有共同话题了。”
韩廷没理她,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仿佛就只是恰好撞上了熟悉的领域,所以多了一句嘴。
曾荻多疑,顺着话题问下去:“照顾很久了吗?”
“三年多。”
肖亦骁大为惊讶:“三年!一直由你照顾吗?有没有看医生?治不好吗?”
“这些年尝试过很多方法,也一直在接受治疗,但…不管怎么说,有个盼头也挺好的。而且它除了后肢没知觉,能吃能喝又能拉,很健康。至于我,除了自由受限之外都还好,反正也不是喜欢和人打交道。”
“自由受限?”
“嗯,因为它不能控制,感觉会不舒服,如果弄脏家里,也会敏感愧疚,所以我尽可能离家超过六小时,我在家的话,很快就能清理掉了。”
“牛逼!”
曾荻也夸:“妹妹真是人美心善。”
“来来来,账号告诉我,”肖亦骁很热情拿出手机,问她的平台账号,说要关注她,有空献点爱心。
凌云致有点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地说了一个名字:“铲屎大王。”
“哟,百万粉丝呢!”
除了韩廷,曾荻,和孟宴臣,以及姑娘们,剩下的男人都搜索关注了这个“铲屎大王”。
了解得差不多了,有人嚷嚷着一起玩牌,玩骰子,唱歌。
到牌桌上,钟程做庄,直接问孟宴臣要不要玩,“赌注的话,就她吧,你输了,她归我。”他指着凌云致,“反正我看你也没把她当回事。”
这个结果像是在意料之外,又好似在情理之中。大家没想到的是,这小少爷被打发了一次,竟然还明目张胆地跟孟宴臣抢女人。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孟宴臣却看向凌云致,她还是那么乖顺地低眉敛睫,仿佛什么结果都接受,哪怕她并不从属于这个会所,不是什么陪酒姑娘,也不是他的女人。
因为没有拒绝的权力,去与留都身不由己,更无人在意。
她穿的裙子,是包厢里包括曾荻在内的所有女人中露肤度最少的,正常的衣领,长袖子,裙摆没过膝盖。
身上没多少首饰,但戴着一只经常摩挲的表。
孟宴臣的目光从她绷紧的手背移到钟程胜券在握的脸上,“我还有工作,失陪了。”
他侧身,问凌云致:“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