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林间氤氲着乳白色的雾霭,如流云般在树梢间缠绵游移。千万颗晨露悬于枝头,被初绽的晨光一照,便化作满目碎琼乱玉,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
“小袖袖,新的一天,先扎马步。”白月轻拢衣袖,眉间噙着三分笑意,眸光却如霜刃般凛然,温软嗓音里透着不容违逆的决断。
“嗯。”白钰袖略一颔首,足下生根,身形似苍松立崖,两腿微分,摆开一个四平八稳的马步桩。但见她身姿如柳,却稳似青松,虽是女儿家,这一式马步却扎得比寻常武师还要沉稳三分。罗袖随风轻扬间,自有一番飒爽英气。
“你呢?”白月眼尾轻挑,视线悠悠滑向天竞,唇畔笑意似既柔且利,教人捉摸不透其中深意
“呃……要不,我给您打套太祖长拳瞧瞧?”天竞眨了眨眼,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机灵劲儿,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既乖巧又带点小聪明,活似个知道讨了巧还得卖乖的猫儿。
“哼哼~”白月但笑不语,眸光清凌凌地笼着她,似三月溪水映着薄阳,看似温软,却透着一丝沁凉的审视。
“呃……”那目光如有实质般拂过脊背,天竞喉头一滚,指尖不自觉捻了捻袖口,挤出个讪讪的笑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白月眼尾轻挑,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她忽然倾身向前,偏偏那含笑的眸子里凝着寒潭般的深意。
天竞眼神忽闪,目光飘忽地左右游移,就是不敢对上白月的视线。她双臂不自觉地环紧自己,脚下悄悄往后蹭了半步又半步,活像只被逼到墙角还要装无辜的小兽,支支吾吾道:“啊?我、我哪会知道……”
只见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往房梁上瞟,抱着胳膊的手指都绞得发白。她边退边缩,布鞋磕在青砖上发出慌乱的声响,偏还要挤出个傻笑:“这个嘛……您要不再给点提示?”
“去。”白月懒懒斜倚在廊柱旁,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栏杆。她睨了眼院中扎马步扎得额头沁汗的白钰袖,眼波流转间忽然绽出个明媚的笑来,尾音拖得绵长,像蘸了蜜的丝线,“给我做个躺椅来。”
“要不……再给您弄个遮阳伞?”天竞眼珠滴溜一转,趁机又往后退了半步,脸上堆起十二分殷勤的笑,连声音都甜了三度,她边说边比划着,手指偷偷掐算着能溜走的距离。
“好主意。”白月眉梢微扬,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指尖轻轻点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睨着天竞,她尾音轻飘飘地上挑,像猫儿逗弄爪下的蝴蝶,“中午之前能做好吗?”
“啥,啥玩意?中午?”天竞闻言浑身一颤,险些咬到舌头,瞪圆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她结结巴巴地重复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随后她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像被雷劈中的鹌鹑般僵在原地,嗓子都变了调:“您说……今儿个中午?!”她额角瞬间沁出细汗,活像听见阎王催命的小鬼。
“这这这,就算是鲁班再世也……”话到嘴边又咽下,硬生生转成:“我这就去砍树!”边说边慌不择路地往林子里窜。
“姑婆,您会不会太……”白钰袖马步微晃,额间汗珠滚落,却仍强撑着姿势,小心翼翼地开口,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只余尾音在晨风中轻轻发颤。
白月忽地轻笑一声,指尖捻起一片飘落的花瓣:别看她装成这样,“实际上啊……”她手腕一翻,花瓣悠悠飘向天竞仓皇逃窜的方向,“这小滑头当年,可是用半炷香功夫就雕出了整座沉香木屏风呢。”
“不信?你看~”白月眸光微动,倏地一弹。霎时间,一道凌厉指风破空而出,挟着细微的破风声直取十丈外的古松。
“哎哟!”十丈外古松上应声掉下个灰头土脸的身影。天竞怀里还抱着半截松枝,发间沾满松针,活像只被揪住后颈的狸奴。
“我这不正找着木材嘛~”天竞顶着满脑袋松针,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她讪笑着挠了挠头,发间的松针簌簌往下掉。
天竞怀里那堆枯枝突然哗啦散了一地。白月垂眸看着满地狼藉,忽地轻笑出声。
“你拿这玩意做躺椅?”话音未落,一根松枝啪嗒从树梢掉落,正巧砸在天竞的头发上,衬得她那张讪笑的脸愈发滑稽。
“那我认真了,您可别生气。”天竞忽然敛了嬉笑,指尖一翻竟从袖中抖出柄寒光凛凛的柴刀。她抬眸时眼尾还沾着松针碎屑,眸光却亮得惊人。
“小袖袖,好了,停下来吧。看好了她是怎么挥刀的。”白月挥手,示意白钰袖停下马步。见她仍绷着劲,又轻笑补了句:“马步扎得够瓷实了,再练该把地砖踏裂了。”
“嗯。”白钰袖轻应一声,指尖拂过汗湿的额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她悄悄活动着发僵的腿脚,却仍保持着挺拔姿态,像株青竹似的立在白月身侧,只是眼角余光总忍不住往天竞那边瞟。
“反归正藏以易形。”天竞忽的敛了嬉笑,手腕轻转间柴刀竟发出清越龙吟。刀锋骤然绽出三尺寒芒。但见那刀光初时如游丝戏柳,倏忽化作银河倾泻。一招未尽一招又起,刀势连绵似春江潮涌,锋芒交错若雪山崩云。刀刃过处,碎木未落便已成材,转眼间竟在地上垒出个精巧的躺椅骨架来。
“这个您坐上去。”天竞收刀而立,指尖轻抚过躺椅流畅的弧线,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她突然屈指一弹扶手,\"保证比云锦堆里还舒坦。\"
白月眼波微转,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叩,那躺椅竟自动摇晃起来,椅背缓缓后仰至恰到好处的弧度。天竞得意地扬起下巴,却见白月忽然蹙眉。
“咔嗒。”机关轻响,椅背突然又往后多仰了三寸。白月整个人几乎平躺下来,发梢都垂到了地上。
“诶嘿,失误失误……”天竞干笑着往后挪步,“那个……弹簧好像装反了……”
“你存心的吧。”白月斜倚在过仰的椅背上,银丝流泻如瀑,眸光却凌厉如刀。她指尖轻敲扶手,每一声脆响都让天竞缩一下脖子。
天竞后背已经贴上了院墙,手里还攥着个可疑的机括零件:“哪能啊!这、这是按大匠传第三卷……”声音越说越小,“……反着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