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清脆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顾晟用那张特制卡片刷开最后一道感应门,金属门扉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
通道比他想象的更长,也更冷。
八道厚重的安全门依次排列,每一道都嵌着暗蓝色的生物识别屏。
冷白的灯光从头顶洒落,在金属地面上投下锐利的几何光影。
“防卫还挺森严......”
他小声嘀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卡片的边缘。
通道两侧摆满了透明培养舱,里面的植物却与研究所里那些扭曲的品种截然不同——
左侧的植株枝干呈现出半结晶化的状态,在灯光下折射出冰棱般的冷光。
右侧的叶片则薄如蝉翼,倒映出通道外飘落的雪花,宛如一幅流动的冬日绘卷。
顾晟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这些植物美得近乎梦幻,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违和——
它们的生长姿态太过完美,每一处弧度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不像是自然孕育的生命。
倒像是......
被精心设计过的艺术品。
他伸手想触碰一片近在咫尺的透明叶片,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停住。
——不对劲。
顾晟的眉头缓缓皱起。
太安静了。
这里既然住着一位地位不低的人物,为什么连一个狩夜或护卫的影子都没看到?
通道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和那些植物叶片偶尔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像是某种隐秘的低语。
越往里走,寒意便愈发刺骨。
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又迅速消散。
通道尽头,最后一扇门静静矗立——
没有识别装置,没有电子锁,甚至连最基础的机械锁扣都没有。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能走到这里的人,本就不需要任何阻拦。
他抬手,门扉在他轻微的力道下无声滑开——
室内的景象让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
全息投影在昏暗的室内闪烁,将宇理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阴晴不定。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金属桌面,每一声轻响都像是为这场失误敲响的丧钟。
“还没找到人?”
低沉的声音裹挟着寒意,让通讯画面中的军官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膀。
“‘深渊’带着祈教授的女儿大摇大摆进入曙光城,居然没人发现?”
投影中的军官喉结滚动,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属、属下失责,目标使用了伪装身份,而且......”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狩夜的识别系统完全没有反应。”
宇理的指尖骤然悬停。
他缓缓起身,银灰色制服上的金属徽章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罢了......”
他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这个人本来也不归我们管。”
他转身按下通讯终端,加密频道的蓝光在他脸上投下诡谲的纹路。
“通知元理事。”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告诉他......‘深渊’来了,需要他处理一下。”
通讯器那头陷入短暂的静默,随后传来谨慎的回应:“齐理事好像还在地下实验室没出来......”
宇理直接切断了通讯。
办公室重归寂静,只剩下全息投影发出的细微电流声。
他沉默地坐回座椅,银灰色的制服在暗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有权......无力啊。”
自嘲的轻笑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作为代理监事,他甚至连一个研究员都指挥不动——
那些人的势力早已渗透进曙光城的每一根血管,所谓的监察部门不过是个华丽的空壳。
宇理望向窗外的细雪,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
当时还只是个普通监察官的他,就是在那片光芒下,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权力”。
他抬手关闭了所有监控画面,任由黑暗吞噬整个办公室。
————————
巨大的落地窗前,银发如雪的女子静坐如雕塑。
她的长发流淌在肩头,像是凝结的月光,又像是窗外飞雪的延伸。
透明的水晶杯搁在她膝头,杯中液体泛着幽蓝的微光,与室内昏黄灯火交相辉映,在她周身镀上一层虚幻的轮廓。
她似乎早已感知到顾晟的到来,却仍凝视着窗外,直到雪花在某座高塔尖顶碎成冰晶,才缓缓回首——
四目相对的刹那,顾晟的瞳孔骤然收缩。
某种尖锐的熟悉感刺入脑海。
这种发色......
记忆深处泛起模糊的涟漪,却怎么也无法凝聚成形。
他确信自己见过这样的银发,在某段懒得去回想的往事里,但具体是何时何地——
女子的唇角微微扬起,杯中液体随着她的动作晃出细小的漩涡。
“学长。”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满室飘落的雪花为之一滞。
............
“......?”
顾晟的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涌——
那座由公司建造的学院,灰蒙蒙的教室,永远散发着金属味的走廊......
确实存在过这样一个银发的身影,总是独自坐在观测室的角落,像一抹不合时宜的月光。
但她怎么会......
记得我?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学生,机械地完成每一项课程,沉默地穿过每一条走廊。
没有突出的成绩,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在毕业分配时进入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公司。
更关键的是......那里是新源城,而眼前这个女人却出现在曙光城。
这说明在自己毕业后,她获得了更出色的发展。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
银发女子轻轻晃动着水晶杯,窗外的飞雪在玻璃上凝结成霜,模糊了城市的轮廓。
“因为啊......”
她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疏离感:“在当初所有会呼吸的样本里,只有你的表情始终如一。”
一片雪花粘在落地窗上,缓缓消融。
“从入学体检到毕业评估,你的眼神波动幅度从未超过3.7度。”
她微微偏头,银发流淌如瀑:“在1782个观测对象中,你是唯二的异常值。”
顾晟的指节无意识地在风衣内侧收紧。
他想起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日子——
每天机械地重复相同路线,对所有人的搭话都回以同样的沉默。
原来在某人眼中,这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反倒成了值得记录的特例。
落地窗玻璃反射的光芒掠过她的侧脸,照亮她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晟突然开口。
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让室内陷入奇妙的寂静。
女子眨了眨眼,杯中的液体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轻轻晃动。
“现在才问......”
她放下水晶杯,呼出的白气在杯沿短暂停留:“是不是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