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叶明正在书房批阅公文,陈瑜匆匆来报:\"大人,北燕使者求见!\"
来者竟是上次那个献刀的使者,只是这次未着官服,而是商人打扮。
他恭敬地奉上个锦盒:\"三皇子听闻安阳玄铁坊建成,特命小人来贺。\"
盒中是把精致的匕首,与送给周延儒的那把形制相同,却未淬毒。
使者低声道:\"三皇子愿以边境五城,换'滤铁术'......\"
\"不必。\"叶明合上盒盖,\"安阳即将开设'玄铁学堂',北燕学子亦可来习艺。\"
使者愕然:\"这......\"
\"只有一个条件。\"叶明指向窗外的胡杨苗,\"每来一名学子,需带来一株你们境内的胡杨幼苗。\"
使者离去后,陈廷敬从屏风后转出:\"叶知府好气度!\"
\"下官只是遵大殿下的教诲。\"叶明轻声道,\"树大根深,方能荫庇四方。\"
二月廿五,陈廷敬启程返京。临行前,他将自己珍藏多年的《河工图志》赠予铁手先生,又特意去苗圃取了一抔\"三族土\"。
\"老夫要带回京城,种在自家庭院。\"老侍郎笑道,\"日日见之,不忘安阳之志。\"
送行车队远去后,叶明在《安阳日志》上记下这历史性的一页:\"'三族玄铁坊'开炉。是日春风和煦,胡杨新枝已过尺余......\"
笔尖忽然一顿,他望向窗外——其其格和巴特尔正领着学堂的孩子们在苗圃旁栽种新苗。每株幼苗的根部,都缠着那条象征性的三色绳。
微风拂过,最新栽下的那株胡杨轻轻摇曳。嫩叶上的露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宛如一颗颗未经打磨的宝石。
二月廿八,安阳城东的\"三族玄铁学堂\"正式挂牌。
叶明特意选了这个日子——惊蛰后的第一个吉日,寓意着万物复苏、百业待兴。
清晨,叶明站在学堂门前,望着那块用玄铁铸造的匾额。
阳光下,紫黑色的金属表面泛着奇异的光泽,那是掺入了\"胡杨泪\"后特有的纹理。
匾上\"三族玄铁学堂\"六个大字,分别用汉文、黑狼部符文和白鹿部图腾刻就。
\"大人,时辰到了。\"陈瑜捧着火镰站在一旁。
叶明接过火镰,在匾额下方的铜盆上轻轻一敲。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三支火把同时点燃——汉人的松明、黑狼部的牛油烛、白鹿部的雪莲灯芯,象征着三族智慧的交融。
\"开——学——\"随着其其格清脆的童声,早已等候多时的各族学徒蜂拥而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北燕商人子弟,他们每人怀里都抱着一株胡杨幼苗,根部用湿润的苔藓包裹着。
铁手先生站在讲台上,激动得胡须直颤:\"今日先教诸位辨识玄铁矿脉......\"
叶明正欲离开,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顾慎穿着普通学子的青布衫,正蹲在角落记录铁手先生的讲解。这位镇北王世子不知何时混入了学徒队伍。
\"世子这是......\"叶明悄悄靠近。
\"嘘——\"顾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父王命我来偷师学艺。\"
他狡黠一笑,\"不过我更想看看,叶大人如何实现'树大根深'的宏图。\"
叶明刚要回应,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巴特尔策马冲入学堂前院,马背上还横卧着一个血人。
\"大人!黑狼部出事了!\"
血人是黑狼部首领之子阿古拉。他胸前插着半截断箭,箭杆上刻着北燕军械监的印记。
\"白鹿河上游......\"阿古拉强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兽皮,\"北燕人截断了水源......\"
兽皮上画着简略的地形图,标注着北燕新建的三道水坝。叶明心头一紧——这正是供应玄铁坊和农田的主要水源!
\"其其格,快请铁手先生!\"叶明一边吩咐,一边查看阿古拉的伤势。箭头深深嵌入肋骨之间,周围皮肤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紫色。
\"是燕北特有的'狼毒'。\"顾慎皱眉道,\"需用胡杨嫩枝的汁液......\"
铁手先生匆匆赶来,见状立即从腰间皮囊中取出个小瓶:\"幸好老朽随身带着提炼的'胡杨泪'。\"
他小心地将透明液体滴在伤口周围,毒素立刻与液体发生反应,冒出丝丝白烟。
阿古拉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必须尽快疏通河道。\"叶明展开兽皮地图,\"否则不出三日,玄铁坊的水车就会停转,新栽的胡杨苗也会枯死。\"
顾慎突然按住地图一角:\"叶明你看这里。\"他指着图上不起眼的一个标记,\"这是北燕军的粮草囤积点。若能断其粮道......\"
\"你是想引兵出击?\"叶明摇头,\"安阳府兵不过五百,如何敌得过北燕三千精兵?\"
\"兵者诡道也。\"顾慎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离京时,父王给了我三百轻骑,现就驻扎在三十里外的青松岭。\"
叶明沉思片刻,忽然注意到地图上一个细节:\"你们看,这三道水坝都建在旧河道上。\"
他转向铁手先生,\"您年轻时不是主持过白鹿河改道工程吗?\"
老人眼前一亮:\"大人是说......\"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叶明与顾慎相视一笑。
二月廿九,子时。白鹿河上游笼罩在浓雾中,北燕军营灯火稀疏,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
突然,下游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北燕将领匆忙集结部队,却见河面上飘来数十艘燃烧的草船,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敌袭!\"号角声响彻营地。
就在北燕军主力被吸引到下游时,上游旧河道旁的悬崖上,叶明正指挥着三族工匠拆除一道石墙。
这是三十年前改道时留下的防洪闸,闸后连着条早已干涸的支流。
\"开闸!\"随着铁手先生一声令下,沉重的石闸被绳索拉起。积蓄多日的河水顿时找到出口,如脱缰野马般冲入旧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