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烈日炎炎之下,崔明焕的指尖深深掐进窗棂。

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只有深深的凉意。

他望着校场上浑身泥浆的苏辰安,正握着个黄口小儿的手,将石灰与矿渣的配比一字不落地高声宣讲。

最绝的是泄洪孔设计。

苏辰安用糯米浆调了红黏土,在模板上塑出螺旋纹路:

\"水流经此会产生涡旋,消解七成冲击力。\"

他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匠人们,\"就像用筷子搅动热汤。\"

那孩童褴褛的衣衫上还沾着草屑,却已能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标准的六边形竹筋网格。

\"疯了...真是疯了...\"

崔明焕的牙齿咯咯作响,雨水顺着他的幞头滴在《崔氏秘藏》上——这本记载着家族百年治水心得的手札,此刻正摊开在\"石灰煅烧法\"那一页。

墨迹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那是三十年前处决偷学技艺的匠人时溅上的。

校场中央,苏辰安突然举起只陶罐。

当他将糯米浆倒入灰粉的刹那,五姓七望出身的官吏们集体倒吸凉气——那正是《考工记》失传的\"金汤固\"配方!

清河崔氏祖坟的镇墓兽,就是用此法浇筑的。

\"诸君且看。\"

苏辰安掰开块凝固的水泥,断面在雨中闪着石英般的光泽,\"若掺入铁矿渣,硬度还可再增三成。\"

他随手将碎块抛给围观的老农,仿佛那只是块蒸饼。

\"暴殄天物!\"

卢氏派来的幕僚突然尖叫。

他祖上靠垄断青瓷釉料配方起家,至今窑工出入都要搜身。

此刻却见个蓬头稚子,正用这价比黄金的秘方在泥坑里盖\"小房子\"!

一旁的王通判他死死盯着个跛脚匠人——那人竟在用苏辰安教的\"标线法\"校准模板!

这手法本该是太原王氏\"悬绳定基\"的不传之秘,当年有个学徒偷学,被沉塘前惨叫了三昼夜。

\"千年世家...\"王通判突然想起父亲临终的话,\"靠的不是田亩金银,而是那些写在人皮上的方子。\"

他家族最珍贵的《营造法式》,扉页就裱着前朝工部侍郎的背皮——那人曾试图将冶铁术刊印成书。

校场东角,赵郡金氏的子弟正疯狂记录。

笔锋划破宣纸的声响里,夹杂着世家子们崩溃的喃喃:\"《齐民要术》里三十卷都没说清的...他怎么敢...\"

他们不知道,此刻崔氏祠堂正在举行紧急祭祀。

崔老太爷颤抖的手将族谱翻到\"技艺传承\"篇,那上面用朱笔圈着历代偷艺者的死状:

有被沸铜灌耳的,有被铁刷刮皮的。最后一行却空着——今日之后,这页怕是写不下了。

\"祖宗之法...\"崔明焕突然撕碎了手中书页。碎屑飘向校场,正落在个瞎眼婆婆的竹筐里。

老人用这纸片垫着刚领的粳米,而她孙子正在背诵苏辰安编的《筑坝口诀》。

稚嫩的童声刺破雨幕:

\"三份石灰两份渣,糯米浆里开金花...\"

崔明焕踉跄后退,撞翻了供奉在祠堂六百年的青铜冰鉴。

冰水里浮沉着崔氏先祖的画像——那位因改进犁铧受封县侯的祖宗,正用斑驳的漆目\"望\"着子孙。

当年他活埋了所有参与研制的匠人,才保住这\"崔犁\"独步天下。

这个苏辰安是疯了吗?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他以为皇上就能保得住他。

在他把其他世家安身立命的本事,公然脱口而出的时候。

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会是如何。

校场上,苏辰安正带人用水泥修补倒塌的义学围墙。

几个总角小儿嬉笑着将手印按在未干的墙面上,宛如给新时代按下印章。

而在他们身后,世家官吏们的脸色比身上的官服还要青紫。

\"完了...\"王通判突然想起《吕氏春秋》的记载——

吕不韦将《吕览》悬于咸阳市门,能增损一字者赏千金。那时六国贵族也是这样如丧考妣。

他望着忙碌的苏辰安,突然明白为何陛下要选这个寒门子弟来南陵。

这哪里是在修堤?分明是在掘世家的根!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崔老太爷昏厥时撞倒了香案,那尊用\"金汤固\"秘法浇筑的祖先塑像,正在雨水中慢慢崩解成泥。

他们引以为傲的 资源捆绑:青瓷釉料、农具改良等技术与特定矿产、田产绑定,形成闭环

人身依附工匠家族世代为奴,如卢氏窑工出入搜身,确保技术不外泄

通过技术垄断抬高相关商品价格,如崔犁价格是普通犁的二十倍。

要知道他们为了保住自家的基业通过朝中势力将技术垄断写入律法,如《匠籍律》禁止工匠自主流动。

将技术传承与祖先崇拜结合,如崔氏祠堂供奉改进犁铧的祖先画像。

私设刑堂处置违规者,如王通判回忆中被沉塘的学徒。

可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完了。

可以说,之前世家被朝廷打压之下,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暮色如血,浸染着崔氏祠堂的飞檐斗拱。

崔明焕手中的青铜烛台剧烈颤抖,烛泪滴落在先祖牌位上,宛如血泪。

堂中,五姓七望的家主们围坐一圈,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那个苏辰安,简直是疯了!”

卢氏家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案上的青瓷茶盏叮当作响,

“竟然将我们世代秘传的技艺,毫无保留地公之于众!”

崔明焕咬牙切齿道:“他这是在断我们的根基!青瓷釉料、农具改良之法,哪一项不是我们花费无数心血、历经数代人才摸索出来的?

这些技术与特定矿产、田产绑定,形成闭环,才造就了我们世家的财富与地位。如今,全都被他毁了!”

“《匠籍律》又如何?”

赵郡李氏家主满脸阴鸷,“那是我们动用朝中关系,才得以将技术垄断写入律法,禁止工匠自主流动。

可现在,苏辰安振臂一呼,那些贱民便以为能挣脱枷锁了!”

王通判想起家族私设的刑堂,那些因偷学技艺而被沉塘的学徒,他们临死前的惨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我们私设刑堂,对违规者严惩不贷,为的就是守住这些秘密。

可如今,满城百姓都知晓了我们的辛密,杀了苏辰安又能如何?难道要将这一城百姓都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