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君憋了半天,才冷笑道:
“她的喜欢,我可受不起。”
季月欢诧异地看向他,“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祁曜君“嗯”了一声。
“她和晋王的婚约又不是秘密,宫中又有天枢阁守着,她往外递消息的事情怎么可能瞒过天枢阁?”
那倒也是。
季月欢盯着祁曜君的头顶看。
“你看什么?”
“我看你脑袋绿油油的挺好看。”
祁曜君:“……”
他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季月欢的眉心,被季月欢敏捷地躲开。
“她进宫也是你老爹安排的?”季月欢记得祁曜君说过,除了选秀之外,他曾经后宅的妻妾,都是先皇安排。
祁曜君点头,“当时父皇已经登基,需要收拢各家兵权,兰家毕竟是外戚,父皇态度不好太强硬,但兰家人也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否则撕破脸的话对他们不利,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他们同意上交部分兵权,但条件是让兰馨儿入祁府。”
季月欢听完,总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她戳了戳祁曜君,“我讲话难听你别介意啊,我感觉有的时候你好像那个工具人,你爹一想干嘛便把你推出去了。”
祁曜君不置可否,似乎他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其实一开始是该他纳妃,充盈后宫,但是因为这件事,他和母后起了极大的争执,母后一度对父皇失望,不愿再见他,最后父皇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我头上,父皇也一直说他对不起我。”
祁曜君那时候无所谓,觉得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为了江山社稷,婚姻上的必要牺牲都是值得的。
所以当时他也不懂父皇那句帝王孤寂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父皇便是和母后之间有过裂隙之后,才体会到的这四个字,并将这四个字教给了他。
父皇曾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体会这四个字。
说不上幸还是不幸,他终究是体会到了。
可要说后悔……
他顶多后悔自己当初听从了父皇的安排,但绝不后悔遇见她。
季月欢感叹,“果然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想起来当初他跟祁曜君聊起太后不喜欢她这个话题时,祁曜君信誓旦旦地跟她说,太后不会不喜欢她的。
她当时还好奇问为什么,祁曜君说他跟太后坦白了,她是他的心上人,让太后不要为难她。
她当时还想太后怎么真的就答应了,换别的太后听到自己当皇帝的儿子这么说,不得跳起来,恨不得将她除之后快,免得耽误她儿子搞事业。
现在看起来,太后因为先皇的选择,对自己儿子也有那么一点的愧疚,所以听到他心有所属,反倒高兴。
祁曜君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倒是季月欢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所以你就一直放任他们往来?”
“无所谓,兰馨儿掌握的消息不会很核心,传给晋王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我甚至可以利用她,给晋王传递假消息,将计就计。”
要么说这人是男主呢,从来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而且,兰馨儿的存在也是制衡的一部分,后宫只有皇后和贵妃是不够的,对立太明显便会此消彼长,谁消谁长那个时候都不合适,丞相是个大问题,但辛家几个旁支也没那么省心,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再加一个兰馨儿,有太后侄女这层身份在,她可以快速爬到高位,我不用像培养贵妃那般浪费太多时间。”
他说到这儿,看向季月欢的目光仍然愧疚。
“所以当时观星台没有第一时间帮你报仇,因为那时候,兰家和辛家,都还没完全处理干净。”
兰馨儿那个时候还不适合倒下,三足鼎立的局面也暂时不能打破。
也是到了后来,猎场趁机挑起辛大将军对辛家旁系的怀疑,再加上漠北的事同时除掉兰馨儿的两个哥哥和以及辛家旁系的辛永杰,自此,兰家彻底倒台,辛家也干净不少,他才慢慢秋后算账。
季月欢没说什么,说到底观星台真正的受害者不是她,她没有资格替原主原谅,也没办法说祁曜君做得不对。
“都过去了。”她最后也只说。
祁曜君却还是看着她,“我不信兰馨儿只跟你说了这些,还有什么?”
她就知道瞒不过。
季月欢耸了耸肩,也不打算继续瞒:
“她应该留了什么后手,让我别得意,说会在地狱里等我。”
祁曜君面色一沉。
随后又冷笑:
“她做什么梦,只有她这种恶毒的人死后才会下十八层地狱,你便是真有不测,也是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季月欢被他逗笑,“祁曜君,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虔诚的佛教徒?”
祁曜君垂眸看她,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因为你信,所以我信。”
季月欢别过眼。
是,她信这世上有神明,可神明从不佑她。
祁曜君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安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你不会有事。”
季月欢不置可否。
又过了几天,尚衣监的人送来新一季的春装,但季月欢却从里面看到一条很漂亮的,却适合在夏天穿的裙子。
曜京城四季分明,春天凉爽宜人,若是穿得薄了季月欢都会忍不住打喷嚏。
南星也看到了,疑惑地问尚衣监的人是不是放错了。
尚衣监的人笑着说没有,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说完不再多言,又退了下去。
季月欢等祁曜君来的时候,问他怎么回事,祁曜君静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条裙子很漂亮,对吧?”
季月欢点头,“对,我第一次见那么漂亮的裙子。”
“喜欢吗?”
“喜欢。”
“那你会不会为了那条裙子,努力让自己先活过这个春季?”
季月欢一下子安静下来。
祁曜君确实太敏锐了,她只是在兰馨儿死前去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居然又被他发现自己被唤醒的死志。
所以他在想办法,在触手可及的未来里,留一份希望给她。
季月欢鼻尖一酸,又看向那条裙子,半晌后轻笑,“我会尽力。”
可惜祁曜君似乎看不到她穿那条裙子的时候。
剧情节点来了。
四月中旬,平西之战拉开序幕,祁曜君需要御驾亲征。
而如果季月欢没有记错,这一战将会持续半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