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又再度pUA她,说助理不好做,需要大半夜陪老板应酬,她长这么漂亮肯定不安全,而且她又晕车,如果调岗过去回头在人家总经理的车上吐了,把人得罪之后,她再想回来也不成了。
季月欢当时真蠢啊,她信了,然后拒绝调岗,与命运擦肩而过。
听她说这些,祁曜君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大概是上次他的那句,“以后这些事情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被她放在了心上,如今她已然可以坦然地向他展露自己的过去,一些,他从未在梦境见到的过去。
他就知道,她的苦难无穷无尽,他零散的梦境所见,不过是她的冰山一角。
等她说完,祁曜君有些心疼地抱紧了她。
“这究竟算是哪门子的朋友?她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没人管管吗?”
季月欢扯起嘴角,“祁曜君,你自己都是当皇帝的,若是某个县令用这种手段把身边的师爷逼走了,你会管吗?”
祁曜君默然不语。
不会,区区一个师爷而已,没了再找便是,只要这个县令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分守己,又能把他交代下去的事情圆满完成,这个过程中他换了几个师爷根本不重要。
季月欢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耸了耸肩,“现代的企业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祁曜君,虽然我很不甘心,但我不得不承认,哪怕我能力再出众,在某些上层眼中,我也确实没有那么重要。”
至少没有重要到,让上层为了她开掉一个主管。
“欢欢……”
祁曜君的喉咙有些发紧,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季月欢伸手去揉搓他的脸颊。
“安啦,现实本就如此,我没什么好抱怨的,说白了也是我自己蠢,不过后来也慢慢好起来啦,我也遇到了我的伯乐。”
那个在她死后,还亲自去了一趟派出所见了她最后一面的老板,就是季月欢的伯乐。
他们几乎在面试的时候就一拍即合,后来季月欢帮助他重新整顿公司,错了他会指正,对了他也不吝啬正向的反馈。
而季月欢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正向的反馈。她需要通过别人的肯定,来确认自己的努力没有被辜负。
如季月欢所说,虽然老板仍然有些小缺陷,但至少单从人品方面,很不错。
“可惜了……”
若是她没有突然猝死,拿到股份之后,她应该也能在那家公司待很多年。
祁曜君知道她在可惜什么,环抱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欢欢,我,我也可以是你的伯乐,不要停留在过去,好吗?”
听出祁曜君声音里的颤抖,季月欢无奈地笑。
“可现在的我,都是无数个过去的我拼凑起来的,祁曜君。”
她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头,喟叹道:
“人啊,总喜欢在秋天捡落叶,在冬天捡阳光。可叶子是春天的,阳光是夏天的,以为的新世界,其实都是旧味道。”
她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过去。
她最重要的人,就在过去里。
那是她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旧味道。
就像她常常拿祁曜君与那位早餐摊阿姨作比,偶尔甚至会和小老头作比,说白了,都是旧味道。
祁曜君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发间细碎的绒毛。
窗外暮色渐浓,檐角风铃忽然叮咚作响,惊飞了栖在梧桐枝上的两只麻雀。
他忽然想起登基那日,也是这样的黄昏,满朝文武跪伏如蚁,却无人能让他生出此刻这般心悸。
“若我下令彻查每个县令更换师爷的缘由?”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让天下皆知,朕在意每一个被辜负的贤才。”
季月欢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面藏着比皇权更炽热的东西。
“你这是滥用职权。”
她别过头去,却被祁曜君握住双手。
他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虎口,带着征战沙场的粗粝,“于我而言,这不是权力,是私心。”
他倾身吻去她眉间褶皱,“季月欢,我恨我无法出现在另一个时空讨回公道,可又庆幸,能在这个时空,在这个位置上拥有你。至少,我有足够的能力,弥补你所有的遗憾。”
“笨蛋。”
遗憾之所以成为遗憾,便是永远都不能弥补。
不过这句话季月欢没说。
她自己淋过雨,可若是能因此为更多人撑起一把伞,她总是开心的。
至少不要让她的遗憾,成为更多人的遗憾。
祁曜君吻了吻她的发,他语气轻缓,却字字千钧,“我没有在开玩笑,明日早朝,朕要颁布新政——凡贤才受屈,可越级直诉天听。”
季月欢怔住,“你……认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开过玩笑?”
“欢欢……”他嗓音低哑,“我不是要你放弃过去。”
他捧起她的脸,指尖轻轻擦过她微红的眼角。
“我只是……不想你被困在那里。”
季月欢怔了怔。
最后一缕夕阳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落在祁曜君的眉骨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祁曜君将额头抵住她的,呼吸交缠间,他哑声道:“答应我,旧味道要留着,新故事也要继续写。”
季月欢声控的毛病又犯了,她有点受不了,伸手用力揉他的脸,“祁曜君,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花言巧语这么多,都哪里学来的?”
祁曜君任由她的手像揉面团一样在在自己脸上作乱,声音含含糊糊却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可能是近朱者赤,毕竟我们欢欢这么优秀。”
季月欢心头一动。
是,被打压得太久,她几乎已经忘了,她本就很优秀。
她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忍住鼻尖的酸涩笑出声。
“是,我可优秀了,你好好学着点。”
月底,优秀的季月欢装作考虑清楚的样子,主动杀去凤鸣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