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被搂住的时候,季月欢吓得连手里的书都落到地上,直到鼻尖被熟悉的气味笼罩,她才略显怔忡地侧过头。
他就像是料到她有这个动作,所以早早将侧脸凑过来,季月欢上次吃过亏,这次分明有意避让,薄唇还是擦过他的脸颊。
她莫名有些僵硬,他反倒轻笑一声,潋滟的桃花眼灼灼地看着她,也在她的脸颊啄了一下。
“偷袭我,扯平了。”
季月欢都懒得跟他掰扯到底谁偷袭谁,只是将脸转了回来,眼神微闪。
“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他反问。
他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顺势弯下腰将掉落在地上的书捡起。
本来只是顺手,结果看到封面上的名字就是一顿——
《女诫注解:论妇人德行之夜课》
祁曜君微微皱眉。
她什么时候还看起女诫来了?
不对,女诫他也了解过,怎么他不记得有这一注?
他转过头想问季月欢,却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
她似乎在他弯腰之时便已经转过头去,虽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耳根分明泛着淡淡的粉。
凑过去细瞧,发现不止耳根,她的眼神也飘忽不定,像是在……心虚?
季月欢发现他凑了过来,还以为他已经发现了,梗着脖子凶巴巴地道:
“干嘛?你的藏书阁自己藏了这种书还不要人看了?”
“这种书?”
祁曜君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感觉有什么玄机,当下翻开书页。
然后……
光一个目录他便无语了。
第一话:风流寡妇夜会书生。
第二话:高冷太傅夜惩逃妻。
第三话:禁欲方丈夜遇狐妖。
第四话:铁血将军夜题红烛。
……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藏书阁?
季月欢听他反问才知道自己有点不打自招了,伸手要去抢,但显然来不及。
祁曜君举着目录页朝她晃了晃,似笑非笑:
“这就是,女诫……夜课?”
季月欢眨着眼决定装傻,“啊?我不知道啊,我对你们大曜的女诫又不了解的咯,看你的藏书阁放着,以为还挺权威的呢。”
想起这本书的名字,祁曜君默了默,估计当初收录的时候负责的人也没细看,以为是女诫的什么稀有孤本,便干脆收了。
见他不说话,季月欢像是想起什么,又戳了戳祁曜君的肩膀,“说起来你小子是不是拿了我一本小黄漫……我是说避火图,什么时候还我?”
这下祁曜君也有点不自在了,耳朵有些充血,他轻咳两声,别过脸去,“还你做什么?你还需要那种东西?”
“啊~~~”
季月欢拖长了尾音,“你需要?”
她就说这人为什么进步神速,敢情背地里没少学啊。
祁曜君:“……”
祁曜君觉得自己被她带跑偏了,自己分明不是来说这个的。
他正了正神色,将手里的书按在面前的桌案上,重新看向她,“说正事。”
季月欢垂眸,抬手捋了捋自己鬓边的碎发,“说什么?”
他掰过她的肩膀,要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季月欢,我想清楚了,我答应你,不要孩子。”
季月欢一怔,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祁曜君会妥协。
“你……”她一时有些哑然,静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不可置信般反问,“你确定吗?”
“我确定。”
他说得无比笃定。
季月欢表情怔忡,垂在身侧的手也止不住地蜷缩起来,指甲掐着掌心的痛感让她微微回神。
她的睫毛频率极快地扑闪了好几下,才恍惚地开口:
“为什么?”
祁曜君看着她,半晌后伸手将她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说话时,季月欢能感觉到他胸腔的每一份震动。
“因为你不会妥协的。季月欢,你说过,盛不盛开,花都是花,有没有我,你都是你。每一次冷战,都是我一个人在痛苦挣扎,而你的生活毫无影响。如果我坚持,我就彻底失去你了。”
民间夫妻过日子,也是摩擦不断,总需要一方服软,而显然在他和季月欢的这段关系里,低头的人只能是他。
季月欢听到祁曜君的话,有些恍惚,她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古早言情小说的保大保小剧情,不同的是她并没有怀孕,也没有面临濒死,可祁曜君依旧在她和那个虚无缥缈的孩子之间,选择了自己。
“你确定吗?”季月欢的睫毛依旧快速地扑闪,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你将来很有可能后悔……”
“季月欢。”
祁曜君打断她,“你说过,我是你看过的某个话本子里的主角,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我,那么,在你的认知里,我有为我做过的决定后悔过吗?”
没有。
永昭帝祁曜君,从来杀伐果断,说一不二,哪怕偶尔判断失误,给出并不那么正确的决策,他所做也只是想办法纠正,他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沉寂了许久,季月欢终究轻叹一声,缓缓抬手回抱住他。
“谢谢。”
祁曜君轻抚她的发丝,无奈道,“真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他不喜欢这代表了礼貌和疏离的两个字。
季月欢抿了抿唇,忽然道:
“祁曜君,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我是说,我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或许你听完,就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不要孩子。”
她之前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可既然祁曜君作出了选择,她感觉自己也有必要给他一个交代。
否则,对他太不公平了。
祁曜君微顿,知道她大概会讲郑曼的事。
但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痛苦。
从她说出那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季月欢就够了”,当时胸腔传来的钝痛便已经告诉他,他没法置喙她的选择。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质疑她,唯独作为梦境亲历者的他不可以,他本该是最理解她的人。
说白了他迈不过去的坎一直是谢宇,他总疑心她心里住着另一个人,她为对方生儿育女,却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上元节带她出去,他几次欲言又止,都是想问他和谢宇到底谁在她的心目中更重要,可又实在不知道从何问起。
但昨晚的梦境已经给了他答案。
她从头到尾没有爱过谢宇,她也未曾为任何人停留。
这便够了。
他抱紧季月欢,“没关系,如果是不好的回忆,那便没有提起的必要。”
“谈不上回忆,”季月欢的表情很平静,“我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
祁曜君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随后缓缓点头,“你如果想说的话,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