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君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朝季月欢看去。
那双漆黑的眸子始终沉静,可毕竟和季月欢相处这么久,祁曜君现在已经很熟悉那双眼睛了。
黑沉的雾气之下酝酿着风暴。
她生气了。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还是她在敏秀宫掐兰馨儿脖子的时候。
祁曜君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皇后却却轻笑出声——毕竟季月欢作为后妃,是归她的。
“旭婕妤这是要做什么?”
季月欢看着皇后,她此前对这个大领导无感,即便她听了很多关于皇后的故事,知道皇后为人阴狠毒辣,她也没什么所谓,因为古代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无可厚非。
哪怕皇后几次三番对她表露不善,季月欢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毕竟她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命里有一道死劫,罪魁祸首谁都有可能,她坦然地等。
可是今天她真的生气了。
前有祁锦舒一个才两岁的孩童,后有她大哥。
季予阳,那个如太阳般温暖憨厚的大哥,她不许任何人动他。
但此时不是跟皇后呛声的时候,季月欢只说:
“我觉得东莱的勇士很有意思,我也想玩儿。”
玩儿?
所有人都觉得季月欢疯了。
没看到季小将军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她居然还说玩儿?
老早之前就听说季家这位自从观星台之后就变得木讷痴傻,可中秋宴她当众作诗算是勉强破除谣言,虽然宫里时不时还是有相关的说辞流出,但宫外的人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大部分人都觉得是后宫众人嫉妒她的宠爱,才编造流言中伤罢了。
可如今听到她荒谬的说辞,众人瞬间感觉流言也不是没有可信度。
太后面色也变了,若是放在今天之前,她听到这样的话只会面露不喜,可如今知道她是救命恩人的女儿,顿时担忧起来。
“旭婕妤,你……”
可不等她说完,季夫人便也从座位上起身,她朝太后盈盈一拜。
“太后娘娘容禀,旭婕妤既然愿意与东莱勇士较量,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若让她试试。”
太后皱眉看着她,顿觉头疼。
她不是没听过季家人宠爱季月欢,要星星不给月亮,可是这种场合还无条件纵容,是不是也太儿戏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和太后的想法差不多。
唯一打从心里支持季月欢的,怕是只有皇后了。
她巴不得季月欢上场,被东莱勇士活活打死才好。
只是她不能表露出来,反倒装作一脸担忧的样子,“旭婕妤,你可要想清楚,这可不是儿戏。”
季月欢理都不理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祁曜君,只说了三个字:
“我要上。”
不是我想上,是我要上。
不是请求,是要求。
她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谁也阻止不了。
祁曜君一直知道。
他摁下心底的担忧,深吸一口气,“好。”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皇帝!”
连晋王都朝祁曜君投去愤恨的目光。
祁曜君通通没有理会,只是看向高台上的松田次郎。
“东莱勇士,朕的旭婕妤想与你过招,你可愿接?”
松田淫邪的目光落在季月欢脸上,先前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大曜皇帝的身边美女如云,可偏偏她在一众佳丽中仍旧美得突出。
可即便惦记,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觊觎的人。
而之所以自己会这么早上场,也是想着若自己出尽风头,享受一下这小美人崇拜的目光也是好的,这才格外卖力。
现在看,效果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好,这美人儿不仅崇拜他,还想要靠近他。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接,当然接。”
他已经想好等下若是近身,他要摸她哪里了。
说完,他又看向季予阳,傲慢地抬了抬下巴,“你,下去。”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季予阳非但不觉羞辱,反倒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他一言不发地走下高台。
而季月欢此时则一步步往高台而去,她一边走,一边伸手摘掉头上碍事的珠钗,好在她嫌首饰沉重,没叫花衣给她装点太多,三两下就被她摘掉,随手扔在地上。
及至台阶前,她的头上除了高高盘起的发髻,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了,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倒多了几分干练的飒爽。
季予阳正好下来,季月欢脚步顿住,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色,眸光微晃。
“大哥,你……还好吗?”
季予阳咧开嘴朝她笑,他大概想叫她放心,却让季月欢看到他带血的牙。
看来先前的血他没能悉数咽下。
季月欢心中一沉。
“大哥没事,妹妹,看你的了。”
从母亲到大哥,季家人皆对她抱有全身心的信任。
是因为他们相信她一定能赢吗?
不,只是因为她想做,所以他们支持。
哪怕他们心中也满含担忧,却不能表露半分。
因为所有人都在对她表示不信任,若连他们都不认为她能赢,那她就真的没有依靠了。
季月欢压住鼻尖的酸涩,冲他微微颔首,“大哥,看我帮你报仇。”
“好,妹妹是最厉害的。”
季月欢一步步走上高台,随手解开自己的裘氅和比甲,递给高台旁的侍卫。
寒冬腊月,她只着干练的单衣,身形显得无比瘦削,一阵风恰在此时吹过,撩起她的发丝,寒风刺骨。
她很冷,却享受这份冷。
季家人给了她一份正常的躯体,她总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松田的目光始终落在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见她脱下裘氅和比甲,又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下流的目光让人心生厌恶。
“小美人儿,我会轻一点的。”他用极度不标准的汉话说道。
季月欢鼻尖动了动,嗅到了松田身上混杂血腥味的汗臭,略微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只是手腕一抖,一条漂亮的丝带从她手心垂下。
她的一只脚往前迈了半步,身体前倾,单腿微弓,没有拿鞭子的左手伸出,作出迎战的架势,甚至挑衅地用食指勾了勾。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