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腰肢扭动如灵蛇,少女们的赤足踩着复杂的舞步。
她们穿着的是色彩鲜艳、缀满亮片和流苏的露脐舞裙,旋转间裙摆飞扬。
和她们共舞的的壮汉们,跳着狗熊般笨拙的舞步,不时还因为吃痛而动作走形。
“嗷~”
“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现在状态好得很,连牛都能一拳打死!”
不远处,正在被伦伯特梳毛的岩蹄犁牛:“哞哞哞?!”
当然,这是壮汉们逞强的话。
他们裸露的胳膊下,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如同细小树根般的暗色脉络,很显然,残留的诅咒并未完全驱散。
但此时此刻,谁在乎这个啊?
能和如此动人的异族少女共舞,肌肉里长点根须又算得了什么!
“哇啦啦啦~”
而在距离篝火稍远些的地方,立着两个特殊的帐篷,里面透出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不时传出冲刷的水声。
其中一个挂着红布帘,一个挂着蓝布帘,实际上…
…这是临时搭建的男女浴池。
几个瑟莱恩少女提着空木桶和铜盆,里面装着换洗衣服,正围在某位浑身散发着蓝色魔法灵光的少年身边。
双手虚托,几个清澈的水球在蓝发少年周身缓缓悬浮、流动,仿佛拥有生命。
红着脸,少女们小声地交头接耳:
“天啊,真帅…皮肤比牛奶还白呢,要是能做我丈夫就好了…”
“是啊是啊…”
“真不懂为什么姐姐们总说那些大块头更好…”
“就是,那种家伙绝对浑身汗臭味…”
“哗啦啦!”
手指轻点,悬浮的水球在江恨水面前精准地倾泻而下,瞬间注满了脚下的木桶。
拿起一小瓶名为『耀夜』,闪烁着星点般光芒的药液,他小心翼翼地往每个桶里倒了几十毫升。
这『耀夜』药液,正是迦南在巢都总部专门调配的『驱散药剂』。
刹那间,这桶水仿佛散发出了点点星光。
不管药效如何,反正这魔药在颜值上已经赢了,很是唬人。
满意地点点头,江恨水指向红色帐篷:
“请到女生专用帐篷里洗澡,记得洗完后把换下的衣服也彻底清洗一遍!”
“知道啦~,小帅哥!”
“mua~”
“大哥哥,对我有兴趣吗?”
少女们笑嘻嘻地应着,还有人大胆地朝他抛了个飞吻,然后一起走进了红色帐篷。
“滚啊,你们都还没成年!”
如此驱赶着,江恨水脸色凝重地看向了手中的药液。
根据前面那么多人反馈的效果来说,怎么说呢…
…用这玩意来洗澡,虽然无法彻底根除这诡异的『根须诅咒』,但能大大延缓其蔓延速度,预防进一步恶化。
对于症状较轻的人,甚至有可能直接痊愈。
但如果吸入太多,症状严重的话…
…张恨水不由得担心地看向了团长那个方向。
……
“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篝火附近的祥和。
微微歪头,巫云看向了身旁的康恩。
他现在披着一条毛毯,捂着嘴巴正痛苦地佝偻起身体,咳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康恩!你没事吧?”坐在旁边的泽菲尔连忙放下手中的南瓜粥碗,一脸焦虑地伸手拍打着康恩那宽厚的脊背。
“没…没事,没事…”勉强止住咳嗽,康恩的喘息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继续…继续喂吧,我饿了。”
“好,好的,呼呼呼…张嘴,啊啊啊…”
吹凉热粥,然后喂食什么的…
…其实连泽菲尔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有点暧昧了。
但是…他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康恩确实曾馋他的身子,但现在已经保证过不会再犯了。
泽菲尔也不是很信任其他人,或者说所有的异乡人。
谁知道…他们就一定不是禽兽呢?
说到底,这群家伙都是因为全员共犯才参与了这次护卫的啊,说他们是色痞没一个是冤枉的!
比起未知坏人,还是知根知底,而且对自己感到愧疚的康恩,更适合作为这趟旅途的依靠对象。
他可是团长,有他镇着那些大块头就不敢乱来!
对,就是这样!
所以,你个混蛋得尽快好起来啊…
…如此想着,泽菲尔摇头驱除了杂念,继续照顾起康恩来。
“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看着那边的情况,巫云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唉…罢了…”
叹了口气,他苦涩地摇了摇头。
没有…效果呢。
不管是自己的法术,还是迦南的药剂,统统都的解不开这诅咒。
是的,康恩已经用稀释的药液洗过澡,甚至内服了迦南配的药剂,但效果也微乎其微。
不如说,他手臂和脖颈皮肤下的根须蜿蜒得更远了。
“抱歉,目前没能治好你。”揉揉康恩的肩膀,巫云语气中带着无奈。
“咕噜…咳咳…”一口含住汤匙上的粥,康恩勉强地将其咽了下去,
“…没,没关系的,等回到城里,这诅咒…总有人能解开的…
“…咳咳,就是接下来的旅途,我,我可能要做,做拖油瓶了。”
“这是什么话,我是那么黑心的会长吗?!”
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巫云盘算着到时候万一真的没办法,恐怕真得去请格林议员动用点人脉才行了。
就在这时,篝火的光线被挡住了。
一名穿着素色侍女裙、留着厚厚金色刘海的年轻女子,款款走到巫云面前提起裙子行了一礼。
巫云记得她确实是那位『伊莎贝拉』夫人的四名侍女之一,名字特别好记,叫『曼陀罗』。
剩下的分别是龙葵,紫堇(断肠草),铃兰。
虽然名字都很好听,但其特征是…全部都有毒。
这寡妇丈夫的产业,大概是炼金药剂之类的吧?
“曼陀罗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我家夫人说有些东西想问问你,请到马车旁边聊聊。”
“诶,现在?这不好吧…”
现在天色已晚,和一名贵族寡妇在偏远的马车上聊聊什么的,很容易传出什么闲话的吧?
不过还没等巫云说完,曼陀罗小姐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一旁捂嘴偷笑,不断挤眉弄眼的商人纳吉姆,巫云摇摇头,缓缓站了起来:
“唉…我稍稍过去一下。”
坐在不远处的可儿,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那我也…呜呜呜!”
掰开那只白皙的手,可儿生气地说:
“南希,你干什么拦住我?!”
眼镜反光,南希神秘兮兮地说:
“大人聊天,小孩子最好不要打扰哦,会被讨厌的。”
“什么嘛!我可不是小孩子!”
……
伊莎贝拉夫人的豪华马车,停在了远处树荫下的空地上。
因为树木阻挡的缘故,此地稍稍有点隐秘,以至于让想过来光明正大交谈的巫云,总感觉偷感极重。
她的马车车顶安装了一个带有照明、驱虫和保暖用的魔导具,让周遭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
伊莎贝拉夫人则坐在马车里那个铺着软垫,可以变形成躺椅的椅子上,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忧色。
在四名侍女的注视下,巫云站在一旁,保持着礼节性距离微微鞠躬:
“尊敬的伊莎贝拉夫人,请问您唤我至此处,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如此说着,他忍不住偷瞄了马车上的夫人两眼。
交叠双手于腹部,身穿黑裙伊莎贝拉夫人坐得十分端庄。
不得不说,即便头上戴着象征寡居的黑纱,也难掩其出众的容貌和成熟风韵。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男爵大人,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礼貌,不过…其实你们是新近加入帝国的异乡人,对吧?”她声音清晰柔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托你们的福,不少人可是再次目睹神迹降临人间了呢。”
尽管表情温婉,但夫人还是眯着眼扫过了侍立一旁的侍女们,显然已经做过功课。
对于手下那群大嘴巴子,特别是『路易十六』他们关于保密工作的事,巫云早就不抱希望了。
“是的,夫人,但这未免有点大惊小怪了,”很干脆地承认后,巫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便很自然地岔开话题,
“以前帝国境内,难道没见过我们这样的异乡人么?”
“倒是也见过的一些…,”轻轻颔首,伊莎贝拉夫人好奇地歪了歪头,
“但听说他们一般都是伪装成帝国人,行事低调。像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加入帝国,获得自由民身份,甚至是爵位和封地的,还真是头一遭呢。”
“哦,其实异乡人一直很多,只是大多低调蛰伏着…” 巫云听了,面不改色地说,
“…而我们这一支,早就在帝国境内生活许多代人了,只是如今『女娲』出世,我们才名正言顺地亮明身份而已。”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在嘀咕:
骗你的,就算满打满算也才来了不到两个多月。
“这样啊…真是我才疏学浅了…”更换交叠的黑丝美腿,夫人歉意地笑着,
“实不相瞒,帝国向来以魔法血脉为尊。
“我本来一直觉得,所谓异乡人都是些十分野蛮,不通魔法的莽夫。”
巫云点点头:“额,夫人无需自责,这种刻板印象是难免的…”
“不不不,看过你的本事后,还说这样的话就是过分自谦了。”摆手打断了巫云的话,夫人美眸流转,
“没想到,巫云男爵你不仅精通高深的自然系法术,不仅能召唤强大的魔兽伙伴,甚至还能凭空在险恶的沼泽中构筑浮桥,真是叹为观止。
“看来…你们异乡人与帝国人都有着高贵的血脉,在某些方面确实颇有共通之处。
“不过…这身神奇的本事,请问你们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这问题让巫云稍感意外,实则有些探听根底的味道了。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贵族寡妇来说,说这些话稍稍缺乏边界感。
他面上不动声色:
“嗯,前面就说了,其实『我们这一脉』的异乡人早就在帝国了,那么多年过去了,实际上我们早就是帝国人了,自然也是采用同样的家族传承咯。”
黑纱轻晃,夫人歪了头,流露出一丝困惑: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斩钉截铁地回答着,巫云知道反正她们也没法去查证。
不过这样一直被问也不是个办法,巫云决定掌握主动权,微微上前半步问道:
“不知夫人这次请我来,所为何事呢?”
“没什么,其实就是想聊聊天啦…”沉默片刻,伊莎贝拉夫人握紧了交叠在腹部上的手,声音低了下去,
“好吧,你有没有听过…卡里昂将军的事情?”
心中警铃微动,但巫云面上还是露出沉痛的表情:
“当然听过。他刺杀城主后,带着那宏伟的『移动城·辉狼』投奔了魔族。
“不仅上面无辜的百姓尽数被杀,转化为了丑陋的『苦痛者』…
“…甚至连整座移动城也被混沌彻底『教化』,变成了如今在前线肆虐的『混沌魔城·晦狼』,给帝国军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不过…夫人为什么想聊这个?”
“嗯…因为…”夫人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举起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我丈夫…刚好就在那座城里…
“如果不是我那时碰巧去探望远亲,恐怕也…同遭毒手了…”
“啊,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件,夫人还请节哀,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太不幸了。”
安抚着流泪的夫人,巫云的目光却下意识地再次掠过夫人那带着黑丝袖套的右手。
没记错的话,貌似她的右手从一开始就刚才交叠在下方、现在又被手帕盖住。
总觉得…这夫人似乎在刻意地遮掩着什么?
“那位卡里昂将军,他曾经是那么敦厚老实的一个人,在帝都时风评极佳,给人满满的安全感…”不住啜泣着,夫人肩膀微微耸动,
“…谁能想到…竟然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嘶溜…”
“过去了,都过去了…”看到人家真哭出来了,巫云还能说啥呢,只能伸手做安慰状了。
“呼…也不怕你笑话,自从那件事后,我连移动城都不敢住了,只想找一座安全的城市定居下来,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深吸一口气,夫人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了眼前的粉毛少年,
“那个…巫云男爵…对于卡里昂那样的叛徒行径,您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