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宫新年捂着头直咧嘴,“师父,你这手又痒了?我这不是正盘算咋弄嘛!”
“你少贫!”诸葛兰赶紧凑过来,帮他揉后脑勺,一边瞪九叔,“你这当师父的都没招,还打孩子干啥?你当自己是打谷的棍子?”
哲姑姑在旁冷着脸:“你急着教训徒弟,不如先想想咋救你儿媳妇!孩子还怀着呢,你倒先打上孩子他叔了?”
九叔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我这是为他好!这小子前两天偷我符纸去糊窗框,拿鸡血当墨水写对联!你当我没看见?再不管,他以后能掀了祖宗祠堂!”
“哎哟我的祖宗哎!”大龙一拍大腿站起来,“咱都火烧眉毛了,你们咋还掐上了!我媳妇儿还在里头疼得打滚呢!”
“急啥?”宫新年抬头,嗓门儿不紧不慢,“魔婴好除,就是取出来后,娃儿没魂儿,生下来也是个痴傻的,甚至……一命呜呼。”
屋里一静。
大龙膝盖一软,扑通跪地上:“求求你们……孩子不能有事啊!那是我头胎!是咱老龙家的根啊!”
哲姑姑一摆手,一脸不在乎:“那有啥?义庄里头灵婴多了去了!前些日子不是还送了三个去投胎?哪个不是哭着喊着要进母胎?找一个塞进去不就完了?”
“说得对。”九叔点点头,眉头舒展,“新年,你脚快,跑一趟义庄,挑个生得旺、阳气足的灵婴,抱回来。”
大龙挣扎着想站起来:“那……我们……”
“姐夫!”念英蹦蹦跳跳闯进来,一把搂住宫新年胳膊,“你在这儿啊!我姐呢?”
“你姐……”九叔正要拦,话没说完——
“来了来了!”米琪莲挺着大肚子,身后跟着丫鬟雪梅,手里托着盘子,上面摆着热腾腾的糍粑和红糖姜茶。
“念英,找姐干啥?”米琪莲一屁股坐下,把姜茶往桌上一放,笑得和气。
“没事儿,就是见不着你,心里慌。”念英挨着她坐下,伸手捏了块糍粑,“姐,你吃,这可是我特地给你留的。”
九叔瞅着大龙,使了个眼色。
魔婴的事儿,暂且别让米琪莲知道。
她肚子里揣着邪物,人一慌,容易出岔子。
等灵婴一来,直接动手,神不知鬼不觉。
“对了,英子,你不是跟黄道长去帮下人治伤了吗?咋就你一人回来了?黄道长呢?”
大龙正神游天外,听见问话,愣了一下:“啊?哦……也没啥事,就是前两天咱家那头老公猪,死了。”
“啊?”米琪莲一惊,“那可是咱家的种猪!”
“可不嘛!”大龙叹了口气,“它一走,咱家那母猪整日趴在圈里,不吃饭,不哼哼,就呆呆瞅着猪槽,跟守寡似的。”
“噗——”诸葛兰憋不住,笑出声,赶紧埋头钻进宫新年怀里,肩膀抖个不停。
宫新年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道:这大龙,爹死了都排在猪后头。
他忽然一拍大腿:“对了!上个月,我爹走了……这算不算大事?”
屋里瞬间一静。
九叔瞪大眼,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你……你爹死了?!”
“嗯。”大龙点头,一脸认真,“就上个月十五,天刚黑,他在堂屋门口磕了下烟袋,说‘今天烟丝太潮’,说完就歪在藤椅上,没再起来。”
九叔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诸葛兰埋在宫新年怀里,抖得跟筛糠一样。
念英咬着糍粑,一脸懵:“爹,你爹……是不是跟你家那头公猪,一块儿走的?”
“哎,说起来,它们还挺有缘分。”大龙咧嘴一笑,“一个死在猪圈,一个死在门槛边,都是静悄悄的,没惊着人。”
宫新年默默摸了摸腰间的桃木牌。
这村子,是真不缺孝子。
也真不缺疯子。
只是这疯子,是真把人当亲的。
“大龙,你这嘴咋管不住呢?”米琪莲脸红得像贴了对联,抬手轻轻捶了他两下,头低得几乎埋进胸口,不敢看九叔他们。
真丢人啊,这事儿让外人听了,还不知怎么笑话咱家。
“莲姐,该歇晌了。”雪梅在她身后轻声提醒。
“啊?不碍事,英哥他们难得来一回,今儿就不睡了。”米琪莲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觉着肚里娃儿今天格外安生,也没闹腾,“再说了,你姐我身子骨硬实着呢。”
“你别逞强!”九叔赶忙撂下茶碗,碗底磕在木桌上“咚”一声,“你这肚里揣着娃,可不能熬着!有大龙招呼咱们,你赶紧回屋躺着!”
“可……”米琪莲咬了咬唇,心里发虚。
这几日为大龙的事,她连安稳觉都没睡过一回,眼瞅着快临盆了,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咋办?
可九叔是她打小喊到大的叔,多年没见,今儿专程赶来,还救了大龙,自己这会儿撂下人回屋,实在说不出口。
“老婆你放心!”大龙一拍胸脯,震得褂子都晃,“道士英他们就是咱家的恩人!我自个儿磕头都来不及,还能怠慢?你只管回屋睡,我保准把他们伺候得跟祖宗一样!”
这话一出,屋里人愣了两秒,随后都憋着笑。
九叔更是忍不住摇头:“这小子,话还说得溜。”
其实大龙心里明白,米琪莲在这儿,他们说话不方便。
魔婴那档子事儿,听着都瘆得慌,可不能吓着她。
“可你身上那尸毒……”她仍不放心。
“放心,我心里有谱。”大龙摆摆手,“八成是我爹那棺材的事儿,咱晚上去祠堂瞧瞧就明白了。
你别操心,男人的事,你操哪门子心?”
米琪莲犹豫片刻,终是点点头:“那……你可得好好招待英哥他们啊,今儿要不是他们,你早……”她没说下去,眼圈红了。
雪梅扶着她起身,慢慢朝楼上走,脚踩木梯“吱呀”响,像老屋在叹气。
门一关,大龙立马转过身,压低嗓子问:“道士英,尸毒到底咋回事?真那魔婴干的?”
“啥魔婴?”念英懵了,转头看向宫新年,“我咋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