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报幕声响起,一个30+胡子拉碴的大叔,从侧边走到舞台中央。
他鞠躬,“各位评委老师,观众朋友,大家好,我叫张明,是一名群演。”
“我今年三十六岁,入行十六年,海选时选择的题目是疯子。”
【天哪,三十六岁!这么老吗?】
【他入行十六年了,可是我没看过他拍的戏啊】
【如果真的有实力,怎么可能十六年还只是一个龙套哎】
【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根本不适合演员这个行业,这边建议您转一下行呢】
【年轻小姑娘拍的戏都没人看,更何况三十六岁老大叔了】
【一看就知道楼上那几个不是内行人,去横店看看,六七十岁还当群演的多得是】
【这一行能火全看命,跟演技真没啥关系,别小看了群演,很多群演演技不比火的演员差】
在张明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小框,可以看他试戏片段。
几位导师一边听着他自我介绍,一边点开海选视频。
看到他双眼赤红,如发疯一般狠狠捶打地面。
他的表演极其有爆发力,工作人员被吓得脸煞白。
在他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一瞬间的崩溃害怕烦躁,竟然是真的能够从眼神中读出来的。
原本弹幕里不看好群演的人这会儿闭嘴了。
【好家伙,还真有实力】
【他本来长相很平庸的,看他自我介绍那么久,我完全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但是一看试戏片段,凶狠的眼神瞬间让我记住了他的脸】
【是的,都说演技是男人最好的医美,他在角色里的时候,整张脸清晰明了】
【演技怪好的!投他投他!】
影后楚歌看完他的资料,对张明蛮有兴趣。
她给出了即兴表演题目,“你需要扮演一个窝囊废,他窝囊得令人愤恨但又得让人心疼他。”
后台的演员同样也在跟着张明一起审题听题。
“他这题也太难了,又要演得窝囊让观众讨厌,又要让观众心疼,怎么演啊?”
“题目留白太多了,全靠演员自己想情节。”
“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台词设计和角色人物塑造,这也太难了。”
楚歌看着台上的中年男人,能够在演员这个行业间籍籍无名,却又坚持这么久实属不易。
她给出这么难的题目,既是挑战,更是机遇。
如果张明是个沧海遗珠,让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脱颖而出。
在评委出完题目之后,演员有两到三分钟的时间考虑以及准备道具。
工作人员上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张明一声不吭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面。
想要饰演一个窝囊废倒是不难,难就难在让人觉得窝火又要让人心疼。
这种矛盾的出题,往往考验得是一个演员的应变能力。
后台的演员们试想了下,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题目,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出完善剧情和人设。
答案当然是不能。
张明在极短的时间内里清楚思路,他从未有如此神智清晰的时候。
飞快找来工作人员,沟通道具。
为了辅助剧情,张明还需要一个助演嘉宾。
“我想找一位年龄稍微小一点的女演员,当我的助演嘉宾。”
张明在后台转了一圈,没有人答应他。
这么难的题,肯定演得很砸。
那些网友骂得很脏,还是别上去凑热闹了,何况她们和张明又不熟。
肖柠看无人应声,她主动举手,“老师我来帮你吧。”
两人都是同一个公司的。
而且肖柠的外形看起来很适合女儿这个角色。
“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老师您告诉我怎么配合。”
两分钟之后幕布揭开。
简陋的置物架上摆了一些商品货物,张明正弯腰搬货。
旁边肖柠气鼓鼓地,用抹布擦拭货架。
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她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看自家爸爸跟没事人一样,还傻呵呵地,她就更加烦躁。
“你还笑得出来,那几个人天天都来赊账,本来就赚不了什么钱,都赊几年了,谁来还过账?”
“赊账成瘾了是吧?别人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就你顾忌着什么邻里乡亲,给他们好脸面,要我说这种人就应该挂网上去,让他们的子孙后代看看他们的嘴脸,丢人!”
被女儿指责的父亲佝偻着脊背,闷声继续搬货,半天才憋出一句,“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去说那些干什么?”
“你在学校就学些这些东西吗?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尊重长辈。”
“以后见了人要嘴巴甜一点。”
张明说话时的腔调,莫名让人有些反感。
【我去,这种说教的语气跟我妈一模一样】
【光听着都好烦】
肖柠不满意父亲的话,把抹布一甩,“只有你把他们当亲戚,他们什么时候考虑过你?”
“你知道人家背后怎么说你的吗?就刚才找你赊账买烟那个人,昨天说你窝囊废!说我妈——”
话到这里,戛然为止。
肖柠不想再说,母亲的去世,是他们父女俩永远的痛。
说到这,肖柠眼含泪光,觉得无比屈辱。
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十里八村的就她爸最好说话。
这些人,占个便宜就没够,从来不知道收敛,只会得寸进尺。
端着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肖柠真的不懂爸爸为什么对这些人那么好的脸色。
张明继续弯腰搬货,脸上表情都没变过。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小柠,他们都是亲人长辈,再这么没礼貌,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肖柠瞬间眼泪就滚了下来,她看着父亲的背影,包着泪的眼里满是震惊错愕。
明明是她在为父亲打抱不平,父亲反倒教训她,还说这么重的话。
“怪不得说你是窝囊废,被人骂了,只敢找女儿出气。我也不想要你这个爸爸。”
肖柠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觉得自己的哭很不值得,气冲冲地走了。
画面里只剩一个机械搬运货物的身影。
或许是累了,张明擦了擦汗,停下来。
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明看得认真仔细,连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看了许久,张明无奈的垂下手,拨出一个号码。
“喂,哥,之前说那事儿,嫂子知道了吗?她同意不?”
刚说话时,张明声音很小,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整个人缩着,看起来又怂又小。
“我们小柠很乖的,又勤快,会做家务,只要给口饭吃,让她睡沙发睡地上都行。”
“哥,这么多年我没有求过你,我没几天可以活了,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
“以后她会孝顺你们的,就像孝顺我一样,我会好好教她的。”
“嫂子要是不同意的话,我我我,铺子里还有些饮料牛奶,我明天给你们送过来吧?啊?”
令人窒息的一通电话挂断之后,张明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镜头放大张明的微表情,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上的体检报单。
纸张皱着,看起来像是被翻了千万遍。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好,放进上衣口袋。
他很平静,没有落泪。
折平一张纸,就像是折平了心情,按耐下去。
然后张明起身,佝偻着身体,费劲地把货往架子上搬,动作不停。
能看出来,货很重,他很吃力。
哪怕腿肚子因用力而抽搐,张明也没放下……
完整的剧情演绎完毕。
现场安安静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舞台中央那个微弯着的身影。
楚歌失去表情管理,默默抹泪。
【他身体是不是真的不好?感觉他要碎了】
【看得小小老子眼泪汪汪,呜呜呜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