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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风流俏佳人 > 第977章 回回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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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的西域,日头正毒得能将戈壁滩烤化。

疏勒城的夯土城墙被晒得泛出赭红色,城头上的了望哨眯着眼望着南方天际,那片尘土扬起的轨迹还未散尽,像是一条拖在地上的灰黄色长蛇,终于在城门处盘绕收拢。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数十名士兵合力推开,阿尔斯兰骑着一匹汗湿的大宛神驹,率先踏入城中。

他身上的银甲早已被硝烟熏得乌黑,甲叶边缘卷了刃,肩甲上的狮纹被劈去一角,露出底下青紫的瘀伤。

身后跟着的八千残兵,个个衣衫褴褛,有的拄着断枪当拐杖,有的用破布裹着流血的伤口,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疲惫的“沓沓”声,连粗气都喘得匀实不起来。

疏勒国王马和德早已在城门口等候,他穿着绣金的绸缎长袍,腰间挂着镶嵌宝石的弯刀,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在掠过这群败兵时,飞快地闪过一丝鄙夷与不安。

“殿下一路辛苦,小王已备下清水和食物,快些去王府歇息吧。”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刀柄上的宝石,显然时刻存着戒备之心。

阿尔斯兰只是略一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有劳国王,先引本王去议事帐。”

他翻身下马时,右腿一软,险些栽倒,身旁的亲兵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这一推用了全力,亲兵踉跄着退了两步,才见阿尔斯兰额角青筋暴起,一脸羞怒之色。

想他阿尔斯兰,乃是塞尔柱苏丹伯克的亲侄子,是西方战场上曾让拜占庭人闻风丧胆的“狮牙”,如今却落得这般狼狈模样,如何能忍?

王府的议事帐本是马和德用来招待贵客的,此刻却被临时征用。帐中燃着几盆炭火,驱散了西域夜晚的凉意,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颓败之气。

阿尔斯兰坐在正中的虎皮大椅上,椅背上的金线早已褪色,却仍透着几分威严。

他将腰间的弯刀“呛啷”一声拍在桌案上,刀鞘上的宝石磕在木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帐中原本低低的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

“都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阿尔斯兰的目光扫过帐中将领,每一个被他盯住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这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猛将,曾跟着他踏平波斯湾的海盗,也曾在耶路撒冷大破基督军团,可如今,一个个却像泄了气的皮球,哪里还有半分矜骄模样。

最先开口的是万夫长哈立德,他是个满脸虬髯的壮汉,左手中了一枪,此刻用布条吊在脖子上,伤口还在渗血。

“殿下,”他声音哽咽,“龟兹一战,我军四万铁骑折损八成,如今只剩这八千弟兄,连像样的甲胄都凑不齐。

那大华的麟嘉卫,火器厉害得邪门,铅弹飞得又快又准,咱们的弯刀还没碰到人家,就被打得尸横遍野。还有那远程火器,爆炸开来,方圆丈许无人可生,已绝非人间之器。

依我看,不如暂且退回伊斯法罕,向苏丹陛下请罪,再整军重来。”

哈立德的话刚落,就有人附和:“哈立德大人说得对!那杨炯的长程火器,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打死上千人,咱们这点兵力,守疏勒城就是等死!”

“住口!”一声怒喝从帐角传来,说话的是万夫长穆萨,他年纪尚轻,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们忘了殿下是什么身份?忘了苏丹交给咱们的使命?咱们是塞尔柱的勇士,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如今撤兵,且不说能不能活着回到伊斯法罕,就算回去了,殿下的威望何在?

苏丹西征期间,后宫纳了多少美人,你们难道不知道?若是殿下空着手回去,那些贵族老臣,能容得下他吗?”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戳中了阿尔斯兰的痛处。

只见其猛地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滚动,椅柄上的木纹被他抠出了几道深痕。

阿尔斯兰是苏丹的亲侄子,也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自小被当作苏丹培养,可苏丹近年来广纳妃嫔渐多,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微妙起来,显然是存了生子之心。

一旦苏丹诞下子嗣,自己这继承人身份,终将会成为一个笑话。

这次出征西域,本是他立功固位的好机会,如今却惨败而归,若是就这么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哈立德脸色涨得通红,指着穆萨骂道:“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送死也要有个章法!咱们现在就像案板上的肉,人家想怎么切就怎么切,留着命才有机会报仇!”

“报仇?撤兵就是逃兵,还有什么脸报仇!”穆萨不甘示弱地反驳,“当初在龟兹,若不是有些人临阵退缩,咱们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两人越吵越凶,唾沫星子横飞,其余将领也分成了两派,有的劝和,有的帮腔,帐中乱成了一锅粥。

只有角落里的几名千夫长,缩着脖子一言不发,他们亲临一线,那些铅弹穿透铠甲的声音,那些被马蹄踏碎的头颅,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发表意见。

疏勒国王马和德虽在客座之上捧着茶盏,可那手却似秋风里的残荷,止不住地瑟瑟颤动。

一盏春茶在他手中漾起细微波纹,倒映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马和德眼神闪烁,心下暗忖:那塞尔柱四万雄兵尚化作飞灰,何况这帐中区区八千残卒?大华天兵既破了龟兹,这疏勒城便是下一处要漫过的关隘。眼见得阿尔斯兰如将倾之厦,倒不如……

想到此节,马和德眼角微抬,假意呷茶,目光却似游丝般在帐中巡梭。

但见两列亲兵按剑侍立,甲胄映着烛光,恍若庙里泥塑的金刚,显然是武力不素。

他心底拨起算珠:若此刻发作,须得先制住那执剑卫士,再命心腹守住帐门……

这般思量时,额间竟渗出细密汗珠。帐中烛火忽地一跳,将他惊得指尖发凉,仿佛那未出手的谋划已被这跳动的火焰窥破了三分。

正此时,阿尔斯兰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

“够了!”阿尔斯兰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吵来吵去,能把大华的军队吵走吗?”

帐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阿尔斯兰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掀开厚重的帘子向外望去。

疏勒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只乌鸦在天上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显得格外凄凉。

他想起自己出征时的盛况,两万铁骑旌旗蔽日,伊斯法罕百姓纷纷掷礼相送,何等威风。如今却虎落平阳,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掌控,一股不甘与屈辱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掀帘而入,脸上带着几分惊慌与惊喜:“殿下!殿下!阿拉丁清真寺阿老瓦丁大人,奉苏丹之命,率领五百穆斯林学者前来支援!已经到城外了!”

“阿老瓦丁老师?!”阿尔斯兰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阿老瓦丁是塞尔柱最有声望的学者,也是他的启蒙老师,学识渊博,且深得苏丹信任。

他怎么会来?还带着五百学者?难道是苏丹派了援军?

不等阿尔斯兰细想,就听到帐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诵经的声音悠扬飘来。

阿尔斯兰连忙整理了一下衣甲,快步迎了出去。

只见夕阳下,一队身着白色长袍的穆斯林正缓缓走来,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头戴黑色头巾,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正是阿老瓦丁。

他身后跟着的五百名学者,个个神情肃穆,手中捧着《古兰经》,口中念念有词,皆是一副虔诚儒雅做派。

“老师!”阿尔斯兰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在他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见到自己的老师,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一时有着万语千言想要诉说。

阿老瓦丁走上前,轻轻扶起他,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孩子,我都知道了。龟兹一战,你打得辛苦。”

阿老瓦丁的声音温和却有力,像一股暖流,注入阿尔斯兰的心田,令他瞬间整肃起了精神。

“老师,您怎么会来?苏丹……”阿尔斯兰急切地问道。

阿老瓦丁微微一笑:“苏丹西征连战连捷,只是最近遇到一些来自西方基督徒组成的联军,战线有所收缩。

我在西方无事,想着我最得意的弟子还在东方征战,岂能放心?我知道你缺攻城略地的利器,特意带了些‘礼物’来给你。”

阿老瓦丁侧身让开,指了指身后的队伍。

阿尔斯兰这才发现,穆斯林学者们身后,还跟着数十辆大车,用黑布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师,这是……”阿尔斯兰满脸疑惑。

“先进帐再说。”阿老瓦丁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进了议事帐。

马和德见到阿老瓦丁,心中一惊。他没想到阿尔斯兰还有这样的靠山。

要知道,阿老瓦丁在穆斯林世界威望极高,连疏勒的穆斯林都对他十分敬重。

若是此刻杀了阿尔斯兰,恐怕会引起民愤,他心中的念头顿时淡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真切。

众人重新入座,阿老瓦丁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苏丹听说大华火器厉害,寻常的骑兵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我此次前来,带来了咱们塞尔柱的秘密武器——回回炮。”

“回回炮?”阿尔斯兰皱起眉头,“难道是以前用来攻城的抛石机?那东西威力虽大,可射速太慢,根本挡不住大华的火器。”

阿老瓦丁笑了笑,站起身:“你随我来看看便知。”

当即,领着众人走出议事帐,来到城外的空地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辆大车已经被推到了此处,黑布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器械。

众人凝眸看去,入眼便是一巨大的抛石机,通体由坚硬的枣木制成,底座用数十根铁条固定在地上,显得异常稳固。

炮杆足有三人合抱粗细,顶端系着一个巨大的皮囊,用来装石弹。炮杆的另一端,挂着几个沉甸甸的铁制配重,每个都有数百斤重。炮身两侧装有滑轮,用来调整炮杆的角度。

整个器械造型古朴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阳光照在铁制的配重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这就是改良后的回回炮。”阿老瓦丁抚摸着炮身,眼中满是自豪,“我召集了波斯、阿拉伯最顶尖的工匠,用了三年时间,耗费了数万奴隶的心血,才打造出这一百门回回炮。

它的配重比以前增加了三倍,射程可达三百步以上,而且装填速度比以前快了一倍。

只要填上一百五十斤重的石弹,就算是大华的城墙,也能给它砸出一个窟窿。”

阿尔斯兰走上前,用手拍了拍那巨大的配重,只觉得入手冰凉坚硬,还是有些怀疑:“老师,这东西真有这么厉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阿老瓦丁转头对身后的工匠说道,“瞄准城里的那座了望塔,给殿下演示一下。”

工匠们齐声应诺,立刻忙碌起来。

几名工匠抬起一块足有五十斤重的石弹,装进炮杆顶端的皮囊里。另几名工匠转动滑轮,调整着炮杆的角度,将炮口对准了城中的了望塔。

那座了望塔是疏勒城最高的建筑,由巨石垒成,高达数十丈,向来被马和德视为疏勒城的象征。

马和德站在一旁,心中有些不安,却又充满了期待。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回回炮,到底有多大威力。

“准备就绪!”工匠长高声喊道。

阿老瓦丁点了点头,沉声道:“放!”

工匠长猛地砍断了固定炮杆的绳索。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巨大的配重瞬间下落,带动着炮杆猛地向上翘起。顶端的皮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石弹像一颗黑色的流星,呼啸着飞向了望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枚石弹。

只见石弹在空中飞行了片刻,准确地砸在了了望塔的顶端。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疏勒城都仿佛颤抖了一下。

了望塔的顶端瞬间被砸得粉碎,巨石飞溅,烟尘弥漫。

紧接着,塔身开始出现裂纹,“噼啪”声不绝于耳。

不过片刻功夫,这座高达数十丈的了望塔,就像被抽去了筋骨的巨人,轰然倒塌,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一众将领看得目瞪口呆,脸上的怀疑早已被震惊取代。

哈立德张大了嘴巴,喃喃道:“真主呀……这……这简直是神器啊!”

穆萨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握着弯刀的手都在颤抖:“有了这回回炮,别说杨炯的麟嘉卫,就算是大华的皇帝来了,咱们也不怕!”

马和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那堆废墟,心中最后一丝反叛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了。

连如此坚固的了望塔都能一击摧毁,若是真配上一百五十斤重的石弹,这回回炮的威力简直超乎想象。

思及此处,马和德连忙走上前,对着阿尔斯兰和阿老瓦丁深深一揖:“小王有眼无珠,此前多有怠慢。从今往后,疏勒城就是塞尔柱帝国最坚固的堡垒,小王愿率全城百姓,听候殿下调遣,共抗大华!”

阿尔斯兰看着马和德谄媚的嘴脸,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国王深明大义,本王记下了。”

随即转头看向阿老瓦丁,眼中充满了敬佩与感激:“老师,有了这回回炮,咱们定能一雪前耻!”

阿老瓦丁点了点头,神色却依旧凝重:“孩子,不要掉以轻心。那杨炯绝非易与之辈,龟兹一战,他能以少胜多,可见其谋略过人。咱们有回回炮相助,固然占据了优势,但也不能大意。”

正说话间,一名骑着快马的斥候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后,连滚带爬地跑到阿尔斯兰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殿……殿下!卡什克卫(塞尔柱帝国的情报机构)传来紧急情报!”

阿尔斯兰心头突地一跳,忙接那情报展开。才览数行,脸上早变了颜色,青白交错,恰似阴云蔽月。

忽见其两手一颤,将那情报撕得粉碎,仰面长笑起来。那笑声穿云裂石,半是癫狂半是愤懑,惊得檐下宿鸦扑棱棱飞起。

“好个杨炯!好个狠辣手段!”阿尔斯兰咬碎钢牙,字字皆从齿缝迸出,“竟将龟兹城屠作血海,改名安西不说,还设甚么都护府!更将龟兹贵族首级分送西域十六国,放言威胁‘顺者生,逆者死’!当真是狂妄至极!”

帐下众将闻言,个个怒发冲冠。

哈立德捶案喝道:“这厮猖狂至此,分明是蔑视我塞尔柱如无物!”

穆萨亦上前拱手:“殿下,此辱岂能忍得?当速速发兵讨逆!”

阿尔斯兰默然踱至回回炮旁,指尖轻抚冰冷炮身。

残照斜映,将他面容剖作明暗两半,眸中疯癫之色如星火闪烁,终化作寒铁般的决绝。

“忍?”阿尔斯兰倏然转身,袍袖带风,“本王平生最恨这个字!”

当即,阿尔斯兰拂袖转身,怒吼出声:“传令康居、大宛、林循、蔚头、姑墨、疏勒六国,各征精兵一万,速至疏勒会师!本王要亲率七国联军,与那杨炯在疏勒城下见个真章!”

“谨遵王命!”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见那一百门回回炮森然列阵,心下俱是笃定,有此神兵助阵,何愁麟嘉卫不破?

马和德忙趋前道:“疏勒一万精兵整装待发,小王愿亲为前驱,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阿尔斯兰微微颔首,直望向南边天际:“杨炯啊杨炯!龟兹轻敌之失,偷袭之辱,此耻必以血涤之!”

语未尽,夜风骤起,卷云蔽月,声激金石而动三军。

<注:塞尔柱帝国时期,突厥语中常用“撒尔塔”(Sart)指代城市中的穆斯林群体,而“穆斯林”一词虽源于阿拉伯语,在当时使用不如前者普遍。

文中涉及塞尔柱官职与称谓时,将酌情使用“苏丹”“大维齐尔”等通行译名,其余过于生僻的词汇将尽量简化,以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