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气氛逐渐偏离,晏听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说道:“好了,那我先走了。”
也是直到这时,余鸢才注意到了今日身后不仅跟着晏良,还跟了一位从未见过的男子。
爱之极深,仅凭这一眼,她就断定出此人与晏听的关系绝不简单。
只是……
只是这不对啊……
这不该……
余鸢不由得怔住,双眸微微睁大,感到一阵匪夷所思。
因为她一直认为,晏听所爱之人,所唤的“哥”是晏海,结果不是吗……
是,是那个在无极圣殿的裁决中,亲口承认杀了晏听生父的那个人。
沈月尘。
“云鬟?”发觉她的视野不在自己身上,晏听不动声色的挪动了脚步,把时雨藏在身后,又问道:“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余鸢垂下眼帘,淡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到底爱谁,其实与余鸢都没有太大关系,毕竟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自己,只是他觉得矛盾,也觉得就算自己身为置身事外之人,都看不懂晏听的心。
明明那么爱惜玄霄的一切,明明当初为了晏海,他在自己面前跪地磕头,可如今他又好像是深爱着沈钰的。
没有思虑太多,总之此人的出现,也预示着原本晏听给自己为数不多,少的可怜的那点陪伴,可能会就此消失。
而他那位大夫人,只怕是又有得闹腾了。
不仅是余鸢,都说爱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仅用一眼,时雨也立马看出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宗主艳福不浅”,虽然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跟在身后,可那酸的就快酿成醋的语气,却凌厉而又刺耳,“不仅有夫人暖床,还有医师调理身子。”
“不仅如此”,估摸着江姝还在月子里,不会出门,所以晏听便顿了顿脚步,等到与人并肩之时,才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还有情人跟随左右。”
“好厉害啊”,时雨微仰起头,目视着前方,趾高气昂的说道:“居然可以将心掰成这么多瓣,平等的分给每一个人。”
“胡说”,晏听忽然牵起他的手,俯首在手背上格外爱惜的落下一吻,又说道:“我的心明明在你手里。”
明明敷衍而又轻浮,甚至只是随口一说,可时雨却非常配合的勾起了嘴角,把手抽了回来,嘟囔道:“油嘴滑舌。”
而后的日子里,晏听真的像是被他勾了魂,除了必须要陪夫人的时间以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和时雨腻在一起。
从前他觉得晏海太疯,可如今时雨比他还疯,他给晏听的感觉像是纯粹因自己着了迷,恨不得拿条绳子把两人紧紧捆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许是因为他跟沈钰长得像,而自己又喜欢他的性子,所以晏听对他也格外着迷。
他们会在各种地方,野外,丛中,水里,海里,甚至还会在房顶,以至于让整个玄霄都沾上了一层耐人寻味的气息。
他会教他读书,认字,还有一些简单的防身术,甚至还会倾尽所有,让时雨努力筑基。尽管效果微乎其微,可晏听却耐心至极。
爱到深处,像是丧失了理智,又像是出于本心,他们什么话都说,什么诺言都敢许,可他们又会心照不宣,在爱意缠绵结束之后,只当对方说的是玩笑。
但有些时候,晏听还真动过要娶他为妻的心思,他坚信自己仍旧爱着沈钰,只是他走了太久,久到让他从最初的悲痛欲绝,已然彻底麻木,久到让他有那么一瞬会觉得,其实替身好像也挺好。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他收到江如烟的一封信件,才让他从梦中再一次惊醒。
而他与江如烟会面,自然就成了为数不多,与时雨分开的时机。
江姝不是傻子,余鸢一眼能看出的东西,她也亦是如此,再加上两人经常同时一起出入,甚至连晏良都不会像他们这般形影不离。
且身为大夫人的她,在十二屿中尽管有人隐瞒,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花点心思打听打听,就能知道这位新入门的弟子,其实是被晏听养在了玄霄内。
其实从小产那次,江姝就已经清楚了晏听对自己的态度,因为动情的人是她,所以晏听爱不爱她,一目就可以了然。
他不爱自己,也不爱余鸢,但很明显,如今他痴迷着这个雌雄莫辨的男子。
最可悲的是她动了情,最可悲的是她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留不住晏听,更得不到他的心,有过小产那日的前车之鉴后,她如今只能将所有情绪都生生忍下。
晏听是她这辈子第一个令她动心,也是唯一的一位男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她做不到放手,也无法劝说自己放下。
回忆起新婚那夜,他对自己斯文有礼,温柔多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全都是她心甘情愿。所以江姝一直都觉得,晏听心里是有自己的,虽然他如今变了,可曾经,他对自己,应该也是有几分真情在。
对于晏听如今变心的事实,她像余鸢那样选择了妥协,可却没像余鸢那样放过一切。
她掐准了晏听外出,留时雨一人独自在十二屿中的时机,就在时雨离开玄霄的必经之路上,把人拦了下来。
除了背地里的偏宠以外,江姝发觉,平日里就算晏听与他有过短暂的分离,可他身后却会远远跟着一个晏竹。
就算晏听一直重用着晏良,可实际上晏竹,才是晏听真正的心腹。就像在玄霄内只近身伺候的晏溪一样,晏竹只为晏听一人所用。
可如今,他全都给了时雨,可想而知他陷得有多深。
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江姝,时雨不由得一愣,当即感到一丝危险,尽管晏竹平日里多数都是跟着自己。可晏听若是出远门,那他还是会跟在晏听身后,如今自己可谓是手无寸铁,身边无人可用,偏偏此刻江姝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身后还带了这么多人,这绝非偶然。
可即便如此,礼数不能失,时雨还是恭恭敬敬的对她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大夫人。”
“来人”,积压已久的怨气,终是在她见到独自一人的时雨时,彻底按耐不住,眸光一沉,她厉声道:“带走!”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阿平见状当场慌了神,他赶忙将时雨护在身后,试图制止道:“你们不能……你们!”
“你且说说”,这些侍从可都是江姝花了大价钱买通的,且晏听与时雨算是了不得光,所以除了晏听身边较为熟悉的人以外,没多少人知道他跟时雨的关系,三两下的功夫,两人就被控制住了,江姝来到时雨面前,可看着的却是阿平,淡声道:“为什么不能?”
“他可是宗主的贵人”,阿平也不隐瞒了,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私自拿人!就不怕……”
“怎么你说的,跟我听到的,不太一样啊?”染绯而又细长的指尖勾起了时雨的下巴,看着这张雌雄莫辨,没有任何修饰的脸,江姝这才发觉到此人的厉害,她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夫君明明说,此人是新入门的门生,连赐姓都没有……呵,我与夫君本为一体,他能碰得了他,怎么?我碰不得?”
“我们贵人是什么身份,你自当心里有数”,就算被人架着,阿平也仍旧挣扎着嘴硬道:“你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待宗主回来……”
“我就动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江姝忽然收回了手,一甩宽袖转过身,只留下一张冷冽的侧颜,沉声道:“把这个多嘴的给我关起来!另一个,带回玄庾!”
“唔!”后脑被一只手摁下,还未来得及换气,也还未来得及看清江姝得意洋洋的脸,鼻腔就再次涌入比你冷的水。
时雨跪在盆前,双手被反绑在了身后,他用尽了全力挣扎,可在这些侍从眼里,不过只是耸了耸肩。
“哗”一声响,就在他即将窒息之时,他再一次被抓着头发,拽了起来。
“待宗主归来!”时雨终是熬不下去了,他厉声道:“我绝不放过你!”
闻言江姝摆了摆手,示意侍从暂停,她坐在整间柴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俯首看着浑身湿透,满脸怨恨的时雨,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大可以试试,看到那时,是你会害怕,还是我会被惩罚。”
不知晓她此言是否是危言耸听,夸大其词,但时雨还是下意识的愣了愣,瞳仁微缩。
“你这初来乍到的,可能不知道吧”,江姝端起身旁的茶盏,轻拨茶沫,慢条斯理的解释道:“十二屿曾出过一位,因为短袖之癖,龙阳之好而被十二位长老一起联合废掉的宗主,你猜猜,这位宗主是谁的生父啊?”
“………”,瞳仁微缩,时雨彻底僵在了原地,没记错的话晏听与先前的大少主,是堂兄弟,堂……堂兄弟。
“你再猜一猜”,江姝很满意他的反应,又接着说道:“他又为何会娶我为妻啊?”
其实到底因为什么江姝不得而知,因为在此之前,十二屿从未有过娶常悦宫女子,为正妻的这个前车之鉴。
但她得要时雨畏惧自己,要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份是无可撼动的。
“你若是想试试,我完全不介意,甚至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江姝轻抿了一口茶,而后缓缓放下,又说道:“最好是到十二位长老面前,去告诉他们,大夫人欺负你,再告诉他们,你们才是相濡以沫的那一对……如何啊?”
“………”,时雨已经彻底说不出话。
“这种事你在外打听打听,就知晓我是不是撒谎”,除了他娶自己的理由以外,江姝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她表现得有恃无恐,又说道:“他要是真这么喜欢你,他大可以将你纳为小妾,你再猜猜,他为什么不娶你?”
江姝没必要说谎,她既然敢对自己动手,那便是笃定了晏听不会知道,亦或是知道了,也绝不会把她怎么样。
也是直到这一刻,时雨才彻底慌了,他开始害怕了,浑身上下被浸湿的身体,此刻正开始发冷,手腕被勒红,可他仍旧死死攥着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中。
时雨忍不住问道:“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敢杀你,也不敢打你”,江姝倒是非常坦然,她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但我可以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我身上若是有任何伤痕,都不用说”,时雨咬碎了牙,硬着头皮威胁道:“宗主自然就会知晓一切!”
“可我本就没打算对你动用私刑啊”,江姝又是一笑,随后摆了摆手,阴阳怪气的说道:“听闻你出身于烟花之地,想来只我夫君一人的话,该是满足不了你吧……呵呵。”
“干什么!你们要对我干什么!?”眼看着江姝身旁的几名壮汉,正朝着自己缓缓行来,时雨的脸色已然惨白,他不住地开始往后退,不忘威胁道:“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宗主的人,是玄霄的贵人!你们要是敢对我动手,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哎呀,我好怕”,江姝故作惊恐的捂住胸口,随后又说道:“看你是想毁了我夫君的宗主之位,还是想毁了你自己……呵呵呵。”
江姝说的没错,他本就是个下三滥的身份,且身为修真界无可撼动的十二屿,那十二位长老又怎会允许晏听是个短袖?又怎会允许他娶一男子为妻?
“我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妻!”江姝眸光一沉,随后勾起了嘴角,说道:“你拿什么跟我斗!?嗯?只要不把他弄伤,随你们怎么折腾。”
“听见没,大夫人已经发话了”,几个高大的身影将时雨小小的身躯笼罩在其中,眼看着他们自兀解开了腰封,还非常好心的提醒道:“乖乖配合点,爷一定会让你爽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