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招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苏渺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轻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勺子。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延伸出去的算计。
柳絮和王大锤……这么爱面子的人,对待已经有前科的柳招娣,怎么可能还会像以前那么好。
不过,柳招娣是柳絮和柳明一手教出来的,又能是什么善茬?
最会钻营取巧,如今从监狱里出来,怕是更加精明了。
“狗皮膏药一旦贴上,要想撕下来可是很疼的。”
她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柳招娣消失的方向,街角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至于柳招娣能从中获多少利,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和底线了。
毕竟……事在人为嘛,嘿嘿。
苏渺在心里冷笑,她倒要看看,这场好戏会怎么演下去。
林旺坐过来,有些犹豫地说:“苏渺,你这个表姐……”
“嗯,就是欺负张燕妹妹的那个。”苏渺回过神,点头坦率地说。
林旺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啊?还真是啊,她不是坐牢了吗?”
“刚才回家的时候碰到她,说是在里面表现好,提前半年放出来了。”苏渺轻描淡写地说。
林旺担忧的皱眉:“不知道她学好了没有,来找你是不是要为难你,刚才看到你给她钱……”
苏渺轻笑一声:“那些钱,算是我借她的,亲戚一场,总不好让身无分文的她真的流落街头不是,给她点路费回家去。”
“不是勒索你要钱就好,我觉得你还是离她远些,毕竟她之前也欺负过你的。说不定还是会怀恨在心。”
苏渺轻松的说:“没事的,她还是挺识时务的,不想再被抓进去一次,最好就少来招惹我。
而且,我也是防着她的,所以才把人带到你这里来谈话。”
林旺笑了笑,眼睛弯弯的,说:“好,以后你要和她谈话,不方便带回家的话,就带到我摊子上来。
你现在要回去了吗?等等我收摊了搭你回去吧。”
……
与此同时,柳招娣攥着那二十三块钱,像攥着救命稻草一般,指节都泛了白。
她站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十字路口,望着人来人往的百货大楼。
“一定要打扮得体……”她喃喃自语,瘦削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执着,“姑姑、姑父最喜欢体面人了……”
她的目光扫过街边橱窗里自己的倒影——枯黄的头发,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整个人像株营养不良的野草。
这与刚才苏渺光鲜娇嫩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让她胃部一阵绞痛。
对了,学苏渺打扮,那样一定不会出错,姑姑说过,苏渺唯有长得像她这一个优点。
她先是去了街角那家“丽人”理发店。
推门时铃铛清脆作响,里面飘来洗发香精的甜腻气味。
老板娘是个烫着大波浪的中年女人,正翘着二郎腿看杂志。
柳招娣比划着自己的脑袋,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尖锐:
“你好,我要剪头发。长度到这里,发尾往里面卷一些,刘海是那样……”
理发师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思考了一下,懒洋洋地指了指角落那张泛黄的关之琳海报:
“像那样的?”
柳招娣眼前一亮,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就是要这样的发型。”
剪刀在发丝间穿梭的声音让她莫名安心。
二十多分钟后,她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精心修剪过的发型确实让镜中人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刻意的精致,颧骨的线条也被柔化了。
只是身上那件洗得发黄的衣服和开胶的鞋子,像块丑陋的补丁一样破坏了整体效果。
付完理发费后,她朝百货大楼走去,站在高大的门前,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踏入的不是商场,而是新生活的门槛。
一楼女装部人头攒动,各种香水味混杂在一起。
她像条灵活的鱼,穿梭在衣着光鲜的顾客中间,目光贪婪地扫视着每一件漂亮衣服。
最后,她停在一件淡蓝色雪纺连衣裙前——裙身上缀着细巧的蕾丝,领口处还别着精致的蝴蝶结。
一件就要15块钱!她盯着价签,喉咙发紧。
即使价格不便宜,但是和苏渺身上的裙子比起来,款式和布料都差了不少。
两年多的劳改生涯让她对金钱的渴望变得具象化,手指无意识地搓揉着裤袋里苏渺给的纸币。
像她这样没有学历年纪又小,出去打零工一个月估计也就是几十块钱的工资。
苏渺随随便便就能给她二十多块,果然有了钱,世界上的烦恼大部分都会消失。
柳招娣目光死死锁住那条连衣裙,旁边的导购员上下打量她几眼,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敷衍:
“小同志,这款连衣裙只剩最后一件,是今年的最新款,15块钱。”
“可……可以先试试吗?”
“可以啊,在那边试,小心不要弄脏,不然就要买下来。”
柳招娣接过裙子,躲进了用一个帘子隔出来的试衣间,她快速的脱下衣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条裙子。
拉链拉到一半时卡住了,露出后腰上一道浅褐色的疤痕。
那是在里面和人打架时留下的,此刻在镜中像条扭曲的蚯蚓,提醒着她不堪的过去。
“不……”-她慌乱地拉扯拉链,指甲在皮肤上留下几道红痕。
终于拉上拉链后,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试图让颧骨的凸起显得不那么尖锐,让眼神看起来更无辜些。
走出试衣间时,导购员正给一位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女士包装衣服,眼角余光都没扫她一下。
柳招娣提高声音:“你好,这条裙子能不能便宜一点?”
导购员翻了个白眼,声音故意拉得很长:
“怎么来百货大楼讲价啊,刚才就已经明白和你说价格了,买不起就别试。”
周围几个顾客的目光立刻像针一样扎过来,柳招娣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在里面,因为没有家人来探望,这种轻蔑的眼神她见得多了,但此刻却格外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