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行宴来的很快,在忙碌的日子中,如约而至。
整个天衍宗上下虽然在举办宴会,但弟子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天耀阁内,所有长老汇聚一堂。
闭关的长老提前出关,在外历练的弟子也赶回宗门。
有长老站起来敬酒,“修真界能有神尊庇护,福泽势必绵延万世。”
厌清澜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有人敬酒时,平静的举杯回应。
他平日里很少饮酒,修长的手指支撑在额角,轻揉着太阳穴。
那张白玉般的面颊上,透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绯色。
如同终年积雪的山巅,意外映照了夕阳的余晖,清冷中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青莲神尊赶往极暗之地的背后是妖魔两域日益渐长的野心。
封印便是最后牵制他们的一道屏障,一旦封印被破坏,延续几百年的六域和平也会化作泡影。
巩固封印一事实在是太过重大,青莲神尊估计要离开修真界很久。
精英小队的成员正好也蹭上了这次的饯行宴。
他们都坐在秦罗敷身旁不远处,司马彧和林知予两看相厌,坐得远远的。
孟惊弦坐在她身侧,细心地给她布菜。
秦罗敷在安静的吃东西,她总能感受到那道似有若无落在身上的目光。
她抬眸去看,撞入的却是对方平静深邃的白眸。
不偏不倚正好对上。
秦罗敷眼睫微颤,却没有第一时间移开。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遥遥与他相敬。
反倒是厌清澜愣了一下,可片刻后眉眼处就漾开笑意,他慢半拍将手中的酒饮尽。
极暗之地一行,虽说是为了巩固封印,但里面代表着的却是维系六域和平。
地位越高,力量越强,肩上的重任也就越重。
天下的安危稳定都投注在他身上,永远无法置身事外,这何尝不是对厌清澜设下的一道枷锁。
至此一去,是停留百年还是千年谁又能预测。
宴会结束,秦罗敷往回走。
怀中的传讯石一阵发烫,她沉默片刻,还是改变原本要回落云居的方向朝归澜殿而去。
殿内灯火通明,双生子二人坐于矮桌前。
秦罗敷进来的时候,他们适时抬眼。
“秦罗敷来这里坐。”
秦罗敷在厌清淮身边坐下,右手边是厌清澜。
“我打算和兄长一起去极暗之地。”
“极暗之地常年黑夜,兄长惧黑,他一个人待在那里会很孤独,我得去陪他。”
秦罗敷似乎没有意想到厌清淮会跟着离开,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可以理解。
双生子自小感情甚笃,厌清淮不愿和兄长分别。
更何况只有在厌清澜身边,他才可以隐藏妖的身份。
“这次分别,也不知道何时才是相逢之机。”
秦罗敷望着他们二人,心中似乎也划过一抹不舍。
她太清楚厌清澜这次一去应该不太平。
极暗之地的封印是无法修补的,妖魔已经从内部找到破解的方法,现如今能做的只是延缓它破碎的时间。
厌清淮给她倒了一杯酒,“秦罗敷,饮下这杯酒,就当是为我们践行了。”
秦罗敷瞥了一眼那递过来的酒,清浅的酒水微微晃动,映照出青年昳丽的眉眼。
她接过来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划过喉咙,带来一股近乎烧灼的热意。
可还没等她放下那盏酒杯,旁边就有一只白皙修长的再度送过来一盏。
秦罗敷望着厌清澜清冷的眉眼,她不发一言继续接过饮下。
她以为喝下这杯是结束,却没想到是刚刚开始。
“这是用雪山万年不化的寒水冰泉酿成的琼浆玉液,对身体有好处。”
厌清澜嗓音凉凉,酒杯盛满酒水再次递到唇瓣,秦罗敷愣了一下,但还是垂眸啜饮。
她竟然不知道,双生子居然这么爱饮酒。
酒的度数很高,不过一会儿,秦罗敷的脸颊上已经泛起红晕。
她感到奇怪,饯行酒哪有喝那么多的?眼看着厌清淮斟满酒水就要送过来,秦罗敷连忙摇头,“我不想喝了。”
他们显然是想要灌醉她。
粉润的唇瓣沾染上水光,一张一合间透露着说不出的靡艳。
厌清淮眼眸微暗,“我们明日就要离开,今夜秦罗敷连同我们不醉不归都不愿意吗?”
“不是……”
盛满酒的冰冷杯身触碰着她温热的唇,秦罗敷被呛得连连咳嗽。
大片红晕从眼尾晕开,那股往日贯见的清冷,被糜烂的艳丽取而代之。
迷迷糊糊间又被喂了好几杯酒,秦罗敷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糊。
“我不想再喝,我会醉的。”
“醉了也无妨,我们会陪着归仪。”
厌清澜抱着她的腰,唇瓣无意识触碰她柔软的发。
秦罗敷捏着厌清澜的胳膊,在混沌之中勉强挣出几分理智。
“为什么要把我灌醉,有什么话不能在我清醒的时候说?”
“在离开之前,我们有个秘密想要告诉归仪。”
“什么事不能直接告诉我?”
“因为如果是清醒的话,归仪应当会生气,会再也不理我们。”
“你们直说,我不会生气。”
秦罗敷想要摇头,可摇头之后却发现脑袋更晕了。
“不,你会的,你会再也不理我们兄弟二人。”
好像说不通,秦罗敷有点气闷。
她推开他们,撑着桌子站起身。
可还没等她走几步,身子就不受控的摇晃。
身子顿时落入一个满是雪莲香的怀抱,嗅闻着那股香味,晕胀的大脑似乎都变得清醒几分。
厌清澜将她扶到床榻上靠着,“归仪实在难受的话,就喝些温水。”
他从旁边的桌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秦罗敷。
秦罗敷就着喝了几口,才把那股晕眩感压下去。
烛火摇曳,将三道纠缠的影子投在鲛纱制成的帐幔上。
殿内空气被酒香浸染,变得粘稠而窒息。
酒香里混着厌清淮身上青莲的香味,以及厌清澜袖间凛冽的雪莲香。
气温上升,热气氲氲,似乎织成了一张无处可逃的网。
秦罗敷被围绕在其中,纤细的腕骨被一冷一热两只手同时扣住。
无论是左还是向右,都有人在。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谁的睫在颤动,谁的心跳加快都一览无余。
秦罗敷后知后觉,就像是真正落入了他们精心织就的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