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鸿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悲怆,唇角扬起温润笑意:小姐,我何曾骗过您?确实留有后手,至少有七成把握击退追兵。至多重伤,断不会殒命于此。
玄衣武者闻言一怔,暗自思忖:莫非沈兄真藏有杀招?
少年世子顿时喜形于色。
见沈孤鸿神色从容,王妃眸光微动,迟疑道:沈青,你当真未曾欺我?
千真万确。
那何不让董供奉同留?二位联手胜算应当更高。
沈孤鸿一时语塞。正寻思如何应答,董姓武者已肃然开口:王妃见谅,董某不会留下涉险。纵使沈兄藏有底牌,难保疯刀客与毒九郎没有后手。
母亲!少年急切劝道,沈供奉向来言出必践,他说有把握定非虚言!
王妃凝视沈孤鸿片刻,轻声道:我信你。让董供奉带峰儿先行,我在此相伴。若你能退敌,我们同返徐州;若不能...她望向层林尽染的远山,长眠于此青山,也算不错的归宿。
沈孤鸿唇瓣微动,终是化作无声叹息。他闭目凝神,全力运功疗伤——多恢复一分功力,便能多为眼前人多挣一线生机。
约莫一炷香后,沈孤鸿倏然睁眼:董兄,时间差不多了。烦请带世子先行。
沈兄保重!董姓武者深深望了他一眼,董某定护世子周全至徐州城。
临别之际,世子将一柄镶玉匕首捧到王妃面前,颤声道:母亲,若事不可为......镇南王府的颜面不可辱。
王妃平静地接过匕首,指尖抚过鞘上纹路:为娘知道了。
沈孤鸿面色骤沉,喉结滚动似要言语,却在触及王妃决然的目光时化作无声的叹息。林风掠过,卷起满地枯叶如雪。
一刻钟后。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至,在沈孤鸿十丈外骤然定住。
左侧之人身着墨绿锦袍,袖口绣着缠绕的蛇纹。面容阴柔苍白,十指戴着幽蓝指套,腰间悬着七个色彩各异的玉瓶——正是以诡毒闻名的毒九郎。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似毒蛇般冰冷。
右侧的疯刀客披着残破的猩红斗篷,乱发如草,满脸虬髯。一柄九环鬼头刀斜挎背后,刀身暗红似浸过血海。他双目赤红,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枯瘦的手指不住摩挲刀柄,周身散发着癫狂的杀意。
毒九郎轻抚指套,阴恻恻开口:沈宗师倒是挑了个好地方。目光扫过王妃时,喉间发出黏腻的轻笑。
疯刀客突然抽刀劈向身旁古树,合抱粗的树干应声而断。他舔着刀刃狞笑:废话作甚!老子要拿沈孤鸿的头骨盛酒!
沈孤鸿将王妃轻轻推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双手结印,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血光,原本清俊的面容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赤纹——正是焚血燃脉诀,以燃烧毕生修为换取一炷香的巅峰战力。
来战!
剑鸣如凤唳九霄,沈孤鸿化作一道血色惊鸿直取二人。毒九郎急忙掷出三只毒囊,却在触及剑罡时轰然炸裂,反被剑气震得连退七步。疯刀客咆哮着挥出九道刀影,却被沈孤鸿以指为剑点碎八道,最后一道刀气掠过他肋下,带起一蓬血雨。
痛快!沈孤鸿长笑震落满树秋叶,剑势愈发癫狂。毒九郎的七绝毒阵甫成即破,左肩被剑气洞穿;疯刀客的疯魔刀法虽斩断他三根肋骨,自己却被震得虎口迸裂。
当最后一道血光消散时,沈孤鸿拄剑跪地,浑身经脉尽碎。毒九郎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胸单膝跪倒,疯刀客的猩红斗篷已成碎布,胸前深刻见骨的剑伤不断渗血。
二人相视骇然——虽保住性命,却再无余力追击,这次的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
沈孤鸿瘫倒在枯叶间,浑身肌肤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鲜血从每个毛孔不断渗出。他艰难地睁开浑浊的双眼,望着扑来的王妃,唇角扯出破碎的笑意:清婉...对不住...这次骗了你...
王妃将他揽入怀中,泪珠滚落在他染血的面颊:是我连累了你...这辈子身不由己,下辈子我一定要嫁你为妻...她倏然抽出匕首往颈间抹去。
铛——
一枚碧玉药瓶击飞利刃,毒九郎拄着树干阴森冷笑:好个痴情鸳鸯!岂能这般便宜你们?他蹒跚走近,指尖幽蓝毒光闪烁,沈孤鸿,我要你亲眼看着这女人受尽凌辱,再将她片片肢解...
疯刀客在旁发出嗜血的低吼,九环刀拖在地上划出刺耳鸣响。
就在毒九郎的毒爪即将触到王妃衣襟的刹那,一道银芒破空而至。
嗤——
血光飞溅,毒九郎惨叫着倒退,右手已被一杆亮银长枪钉在地上。枪尾红缨如怒放的寒梅,在风中猎猎作响。
青衫男子翩然落在树梢,衣袂翻飞间带着三分醉意,这两人我保了,三息之内给我滚!
疯刀客瞳孔骤缩,九环刀横在胸前:宗师榜第八席:无忧枪,解千愁!你...
话未说完,一杆银枪已化作游龙袭来。但见枪尖轻点,疯刀客胸前爆开一团血花;枪杆回旋,毒九郎刚取出的毒囊被挑飞半空。
解千愁拎着酒葫芦仰头饮尽,枪尖遥指二人:
毒九郎咬牙拔出手掌,与疯刀客对视一眼,狼狈遁入密林。
青衫男子转身凝视着奄奄一息的沈孤鸿与神情恍惚的王妃,眉头渐渐蹙紧。
师父让我救人,他摩挲着枪杆低声自语,人确实救了。但救成这副模样...总怪不得我吧?
你为何不早些来!王妃抱着气息微弱的沈孤鸿,精神有些崩溃,声音凄厉,若你早到片刻,孤鸿也不会死!
话音未落,她突然抓起地上匕首又要自戕。
银光乍现。枪锋精准挑飞利刃,枪杆顺势抽在王妃脸颊,将她整个人掀飞出去。
“我是真给你脸了,在这搁谁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