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个故事连我都不由心中郁结感慨,而此时痛失爱人的宋娘子该有多难受,我是无法体会的,我自是没有理由劝解她不要难过,毕竟这世上所谓的感同身受,就只是表面的意思而已,任谁都无法真正感受到别人所经历的一切。
“宋娘子,宋娘子可要喝点水?”我沏了一杯茶水端送过来,坐到宋娘子身边后,牵起她的手把茶水递到她的手上,见她连握紧茶杯的力都没有,我便吩咐芷儿,“芷儿,大夫叮嘱的药,熬好了没有,去给娘子端过来吧”
芷儿走后,我拉着宋娘子的手,将茶杯递予她,说到,“这杯子还是得你自己端起来”
只见,宋娘子根本不予理睬,手中的杯子便如此掉落到地上,茶水洒了一地,我弯腰捡起茶杯,放到桌子上。
本欲劝解,可是我知道,如果根本无心听取别人的话语,便是如何劝解也是无用的,而此刻的宋娘子恐怕哀莫大过于心死。
“我本无意劝解你什么?如今的你便是任旁人如何说来,你也是听不进去的。”我在一旁无心地说到,“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我听过很多遍。他们总在我身边这么劝说我,要想开点,要放下,要看向未来,要向前走。”
我继而呵呵的笑了几声,“可笑吧?人死了,我们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可是最可笑的是,竟然真的是没有。”
我两眼模糊到,“你知道为何没有嘛?因为人死了,我们首先就得去帮忙收拾他们的尸首,为他们安敛遗容,为他们安置尸身,然后还得去帮他们准备告别仪式,然后大伙再聚到一起,吃一顿,表示告别,然后让他们安葬。而这一切,在大家眼中却尤为重要,比起我们心中的难过还要重要。”
我不禁眼泪流了下来,“然后,我们还只能偷偷哭,偷偷难过,不能让旁人知道,那样会显得我们并不坚强。”
我说着都觉得可笑,“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尽管哭吧,不必理会旁人到底如何看待你,你如果难过,那便哭吧,如果你想念,那便哭吧。”
我在一旁絮絮叨叨,然后宋娘子却毫无反应,我抚摸着她的后背,说着,“你此刻的悲痛我定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你这样的悲痛我曾经也亲身经历过,虽然这些对于你的来说,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想说,想哭便哭,想闹便闹,这场盛宴也便只有我们是主角而已,他们根本不配登台”说到这里宋娘子仍然一动不动,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看着她不哭不闹,一副很乖的样子。
我知道,她比起我当初的痛苦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是她不仅仅对于逝去之人的痛苦和怀念,更有着对这个世道的绝望和无助。
于是,我便如此地陪着她一直坐着,坐着,我拉着她的手紧紧不放。
“其实说来也可笑,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活的好好的。不久前,我也失去了我身边的所有至亲之人。”我说着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然而,时间便像是一剂良药,我们的悲痛在一点一点的逝去,记忆在一点一点的模糊,以至于后来,我们淡忘了曾经的所有。其实啊,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反复无常,人生所有陪伴我们的人就像那过客,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我们强留不下,也赶不走。”说完这通话,我顿时觉得自己说了一番废话。
看着仍然毫无反应的宋娘子,我知道再是温情的话语,都打动不了一颗将死之心。
于是,我反其道而为之,假装严厉地说道“不过,宋娘子,现在是你郁郁寡欢,失魂落魄的时候嘛?难道你不该去查明事情的真相嘛?伍郎君就真的是死了嘛?”
我见宋娘子眼神似有变化,便接着说道,“仅凭他人的三言两语便认定伍郎君已然去世,未免太草率了。”
宋娘子似乎想到什么,急忙从香囊中取出信件。
她的手在颤抖,我见状,帮忙拿过信件看了起来。
“致吾之至爱辛元,见吾之信件,想必吾已不在人世间。吾之至爱者,切莫悲痛,吾深知,此次吾乃以身殉道,殉我心中之道。吾爱汝,是我之道也,其非地位之高低,财富之悬殊即可断绝。吾爱汝,是我之道也,虽身死而道者永存,容中。”我默默地念了出来。
“容,中”宋娘子一字一字吐了出来,“这是他的乳名,正是他的至亲才知道的名字,世间没几人知道。”
我心里想,“完了,本来想转移注意力,让宋娘子从悲痛中走出来,这下可好了,她更加绝望。”
突然,宋娘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既不负我,我又岂能负你。”
“宋娘子,你如果不想辜负伍郎君的心意,就要振作起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够不被威胁,过自己的日子,你能明白嘛?他是想让你过的更好,所以才这么做的,如果,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我用眼神跟宋娘子示意了一下,她根本没有在意。
“你明白吗?婚姻自主本就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权利,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通通都是放屁”我蹲下在宋娘子面前,轻声说道,“宋娘子若想逃婚,我便连夜护你离开,可好?”
宋娘子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的笑意,但是眼里却噙着泪,“郎君不必了。”
“为什么?难道你要嫁给那个你不喜欢的人吗?此后一生,你也许永远无法挣脱这个束缚你的牢笼,你当真甘心?”我激动地说道。
“郎君不必操心了,我自有打算。”宋娘子终于轻松地回了话。想必她是想通了,或是已有了主意,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只是发呆发愣,终于有了气息一般。
这时,芷儿端来了药,宋娘子听话的喝了药,便上床睡觉了,这场悲剧好像收了尾,我心中才放心些许,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我脑海里一直闪现着信件中的那句话,“吾爱汝,是吾之道也,虽身死而道者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