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的怒吼声依旧在耳边咆哮,阿米尔像一只沙漠中的幽灵,小心翼翼地从排水缝中抠出那半张烧焦的纸片。
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边缘的碳化像锋利的刀刃,稍不留神就会划破皮肤。
他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地狱的炙热,仿佛还残留着火焰的温度。
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迅速将纸片包裹在特制的防尘袋里,用最快的速度撤回了安全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提醒着他,这份希望有多么的脆弱。
控制室内,程雪早已准备就绪。
多光谱扫描仪的光芒如同利剑,穿透了纸片表面的焦黑,将隐藏在深处的秘密一点点剥离出来。
屏幕上,斑驳的光影交错,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饱受摧残的灵魂。
“嘶……这碳化程度,太严重了。”程雪紧锁眉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试图将图像尽可能地还原。
空气中弥漫着电子仪器的嗡鸣声,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终于,几行断续的文字,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低语,缓缓浮现:
“……不是动物……是声音……她没骗我……”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挣扎和不屈。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声,单调而压抑。
最下方,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像是用铅笔尖用力刻出来的,深深地嵌入了纸张之中:
“妈妈不是妈妈,你是姐姐吗?”
张小霞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她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屏幕上的文字,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这不是求救,而是一句充满质疑的质问。
这不是一个受害者无助的哀嚎,而是一个孩子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思考和反抗。
这,是她第一次以“对话者”而非“受害者”的身份,向他们发出了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了。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张小霞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
“这……”吉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干涩而疼痛。
林婉如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猛地站起身,声音都有些颤抖:“书写本身就是反抗!在那种地方,纸是他们控制的工具,而她却用它来传递真相——这是‘创伤书写’的最高形式!”
她转向张小霞,语气坚定:“我们不能再主导对话了,要让她掌握提问的权利。让她问,我们答。但答案,要让她自己能藏住。”
张小霞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林婉如的意思。
莉亚需要的,不是他们的怜悯和帮助,而是一个可以倾诉和交流的对象。
她需要被尊重,被理解,被赋予选择的权利。
“那就让她问吧。”张小霞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答。”
玛雅·彼得罗娃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却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
她想起自己当年被囚禁的黑暗岁月,想起那些无助的挣扎和绝望的嘶吼。
“我可以设计一套‘灰码系统’。”玛雅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用日常物品传递加密信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玛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当年我被训练的时候,清洁员会在拖把桶底画一道斜线,表示‘今日无检查’。我们可以借鉴这种方法。”
她看向程雪:“我们需要一些简单的、容易获取的物品,最好是他们不会注意到的东西。”
程雪立刻明白了玛雅的意思。
她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着可能的方案,很快就有了主意:“纽扣!我们可以用纽扣!他们每天都会给莉亚换衣服,纽扣很容易拿到。”
“好主意!”玛雅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可以用三枚旧纽扣,分别代表‘是’‘否’‘等一等’。”
“但光有这些还不够。”玛雅继续说道,“我们需要一种更隐蔽的交流方式,一种可以绕过他们的监听设备的手段。”
她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可以用无声震动编码,模拟心跳的节奏,表示‘我在听’。”
程雪立刻开始着手设计震动编码,而玛雅则负责将纽扣的含义以一种隐蔽的方式传递给莉亚。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丹尼尔·科瓦尔突然开口道:“我发现设施内部的广播系统每日凌晨会进行一次30秒的线路测试,期间所有监听设备会短暂离线。”
他的话,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我们可以利用这30秒!”张小霞兴奋地说道,“通过旧泵站的废弃电缆反向注入低频脉冲,将纽扣的含义‘种’进通风井壁的微震中。”
托马斯迅速计算出最佳的注入时机,而伊万·克鲁格则负责确认此时段守卫正在交接餐食,东侧走廊完全空置。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着一场重要的战役。
三枚旧纽扣,被小心翼翼地装入特制的发射器中。
发射器外壳被涂成与通风井壁相同的颜色,并附着了细微的震动装置,能够模拟出与墙壁震动频率一致的脉冲。
凌晨2点57分,丹尼尔·科瓦尔潜入了废弃的旧泵站。
他熟练地操作着设备,将早已准备好的低频脉冲信号接入废弃电缆。
3点整,广播系统的线路测试准时开始。监听设备短暂离线。
丹尼尔毫不犹豫地按下发射按钮。
一道肉眼无法察觉的低频脉冲,沿着废弃电缆,悄无声息地注入了通风井壁之中。
与此同时,伊万·克鲁格也确认了东侧走廊完全空置。
他向托马斯发出了行动指令。
托马斯屏住呼吸,按下了发射器的启动按钮。
三枚旧纽扣,在微震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通风井。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30秒。
30秒后,广播系统的线路测试结束,监听设备重新上线。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第一天,没有回应。
第二天,没有回应。
第三天,依旧没有回应。
失望的情绪开始在控制室内蔓延。难道,他们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就在众人几乎绝望的时候,第四夜,凌晨时分,程雪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捕捉到新信号!b区,铁门附近!”
她语速飞快,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摄像头被推至极限,画面中,铁门内侧,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震动。
先是两短,一长…… 第四夜,凌晨时分,控制室内弥漫着紧张而又充满希望的气氛。
突然,一阵轻微的震动传至控制台,程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捕捉到新信号!b区,铁门附近!”
摄像头迅速对准铁门内侧,屏幕上出现了一阵极其微弱但明显的震动。
先是两短,一长——x3确认码。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这一刻加速,紧接着是一段缓慢而清晰的敲击,正是玛雅教过的心跳节奏。
“‘我在听’,她确认收到了!”玛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
紧接着,铁门内侧的墙壁上,出现了新的震动信号。
程雪迅速将信号转换为文字,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姐姐……会骗我吗?”
张小霞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示意玛雅靠近麦克风,轻轻说道:“我被姐姐救过,所以我不会骗你。”
几秒钟后,铁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一次长——“是”。
镜头缓缓拉远,控制室内,玛雅第一次主动握住张小霞的手,两人的手指紧紧交织在一起。
而在地下深处,那半片蓝色发带旁,小女孩正用炭笔在墙上写下新一句话:“我想……见见姐姐。”
她的笔触缓慢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向黑暗发出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