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叶祁想要开口反驳时,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如鲠在喉般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因为此刻,他惊恐万分地看到了江舟楼的手正发生着令人骇然的变化。
只见江舟楼的指尖竟然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好似下一刻便会彻底消失不见。
叶祁瞬间慌了神,声音颤抖地喊道:“不不……你的手怎么会这样?!”
听到叶祁的惊呼声,江舟楼这才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定睛看去。
出人意料的是,面对如此诡异骇人的情景,他的脸上竟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平静。
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轻声说道:“看来,终究还是走到尽头了……”
“不行!绝对不行!”叶祁像是发了狂似的嘶吼起来,“我绝不允许你就这样死去!”
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江舟楼,眼中满是决绝之意。
此时的江舟楼,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疲惫和哀伤,低声说道:“我很累了,叶祁……”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他历经了无数的风雨沧桑,一路走来可谓是颠沛流离、饱经磨难。
曾经年少轻狂的他,心中怀揣着许多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渴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打造出一个人人向往的极乐之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残酷的现实让他深刻领悟到了所谓的丛林法则,也渐渐地明白了单凭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实现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自他不顾一切地滥用自身修为去献祭那珍贵无比的玉骨之时起,他的命运便已悄然注定会滑向衰败与没落的深渊。
他实在难以承受那些与他亲密无间之人的离去所带来的巨大伤痛,同样也无法接受曾经强大无比的自己如今竟沦为一介毫无用处的废物。
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云虹却宛如一道璀璨的曙光,承载着他所有未曾实现的梦想。
江舟楼深知,自己一直以来都过于急躁、自私且狭隘。
如今面对失败时,他已然没有重新来过的资本,只能选择将那份遥不可及的幻想寄托于他人身上。
毫无疑问,云虹便是那个最为合适的接替者。
于是乎,原本只属于他一人的痛苦,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分裂成了两份。
一份依旧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而另一份则如沉重的包袱般落在了云虹的双肩上。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云虹内心深处的那份犹豫不决和不忍心,但为了达成最终的目标,他清楚自己必须狠下心来退位让贤,并永远地离开那座曾见证过他辉煌与落寞的青枫山。
哪怕此后的日子只能像蝼蚁一般卑微地苟延残喘,他也绝不能再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云虹眼前,以免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只有他和云虹都心肠足够坚硬,才能够在这条布满荆棘的漫长路途上坚持得更为久远;也唯有如此,云虹方能避免重蹈他当年的年少轻狂、懵懂无知时所犯下的致命错误。
叶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尽的挣扎与决绝。
他的眼神中满是疯狂与坚定,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做下了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决定。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深陷淤泥之中的孤魂,周身满是污秽与黑暗,命运的枷锁将他紧紧束缚,让他无法挣脱。
可曾经,有那么一束光,穿透了层层阴霾,照亮了他那如死灰般的世界。
他心中早已暗自发誓,要用自己并不宽厚却无比坚毅的肩膀,托举这束曾经照耀过他的光,让它永挂高空,不再被尘世的黑暗所吞噬。
“你若是死了,我便屠五十人拼凑你一魂,再屠千百万人,为你重塑肉身!”叶祁猛地抬起头,对着眼前气息奄奄的江舟楼嘶吼着,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决绝。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江舟楼的心头。
江舟楼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从未想过,叶祁竟会如此执拗,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在他的认知里,生命是平等而珍贵的,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去屠戮无辜之人。
此刻,叶祁那疯狂的模样,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
“就算我饱受折磨,你也忍心看着我痛苦么!?”江舟楼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恐惧,也有对叶祁这种极端做法的质问。
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与其让叶祁为了他去背负那滔天的罪孽,不如就此放手,让一切都结束。
叶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管,你不许死!”
在他看来,只要江舟楼还活着,哪怕承受再多的痛苦,那也是值得的。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束光熄灭,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留住江舟楼。
语毕,只见一道阴森的光芒闪过,那九阴寒棺瞬间落于叶祁身后。
这九阴寒棺,乃是用极阴之地的千年寒铁打造而成,棺身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棺盖缓缓打开的那一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寒冷刺骨,地面上迅速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江舟楼感受到了一股不容他抗拒的力量,那股力量仿佛来自冥冥之中,紧紧地锁住了他的身体,迫使他自己一步步朝着那九阴寒棺走去。
他的双脚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可却无法停下。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当他终于走到寒棺前,缓缓躺下的那一刻,棺盖缓缓合上。
那一声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宣判。
江舟楼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好似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上面。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黑暗。
最终,他双眼一闭,意识沉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好似进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再也无法挣脱。
而叶祁则静静地站在寒棺前,眼神坚定地透过那棺盖看到棺中的江舟楼。
他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让江舟楼活着,让那束光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叶祁一脸决然地走到了九阴寒棺的近前。他缓缓伸出双手,稳稳地按在了九阴寒棺那冰冷且刻满诡异符文的棺盖上。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波动从他的掌心蔓延开来,紧接着,万腐之泥如同接到了某种神秘指令一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万腐之泥黏稠而又散发着刺鼻的腐臭气味。
它以一种缓慢却又坚定的态势,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般,逐渐将整个九阴寒棺缓缓地包裹起来。
九阴寒棺的每一寸都被万腐之泥所覆盖,发出“滋滋”的声响,好似是棺木在痛苦地挣扎。
随着万腐之泥的不断蔓延,九阴寒棺开始缓缓下沉,被这无尽的腐泥吞噬到地底深处。
叶祁紧紧地贴在九阴寒棺上,随着它一同下沉。
周围的万腐之泥不断地向上涌起,将他的身影渐渐淹没。
他咬着牙,紧紧地抓住棺木,任由自己随着九阴寒棺一同沉入那深渊,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世上。
正巧,权念成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黄泉路归来。
黄泉路上,那弥漫的阴气仿佛还残留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寒意。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眼神却始终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就在刚才,他还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江舟楼那熟悉的一丝气息,那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让他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当他再仔细去感知时,那丝气息却如同梦幻泡影一般,荡然无存。
权念成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天际。
只见原本笼罩在青枫山上空的那层结界,此时已经如同被利刃划破的薄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惊慌失措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权念成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法力瞬间运转起来,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青枫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身影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残影,耳边只听见呼啸的风声。
当他进入青枫山的地界之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愣住了。
原本那熟悉的山林,此时却被一片洁白的蒲公英所覆盖。
那蒲公英如同雪花一般轻盈,在微风中翩翩起舞。
风一吹,蒲公英纷纷散开,如同无数的小精灵一般,朝着权念成的方向飞来。
起初,权念成并没有太在意这些蒲公英,只觉得它们不过是在青枫山上泛滥了。
可当这些蒲公英逐渐聚集在他身上时,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伸出手去拍身上的蒲公英,却惊讶地发现,每拍一下,蒲公英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那些蒲公英如同有生命一般,紧紧地粘在他的身上,怎么也甩不掉。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蒲公英聚集在他的身边,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权念成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白色的茧中,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他呼吸一下,只觉得口鼻全是灰尘般的蒲公英绒毛,那种不适感让他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的针在扎他的喉咙。
他用力地咳了一下,却感觉那些蒲公英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到了他的嗓子眼,让他忍不住一阵干呕。
他的双眼因为痛苦而紧闭着,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摆脱这些可恶的蒲公英,但一切都是徒劳。
原本簇拥在一起的蒲公英突然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一般,开始纷纷散开。
每一朵蒲公英都带着自己独特的轨迹,缓缓地、一点点地朝着地面落去。
那场景,就仿佛是一场梦幻的花雨,轻柔而又浪漫,却又在这浪漫之中透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当蒲公英全部散去之后,权念成下意识地猛吸回一口气,想要通过这一口气来稳定自己有些慌乱的心神。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定睛一看,竟是云虹。
只见云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而又优雅。
虽然看上去还是十四十五岁的模样,可与以往相比,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稳重。
那稳重并非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同时,还有那股来自坐于高位的金贵气息,在她身上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权叔,好久不见。”云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礼貌而又不失亲切的笑容,对着权念成打着招呼。
她的声音清脆而又悦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权念成听到云虹的声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惊讶之情。
眼前的云虹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以前每次见面,云虹总会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亲昵地蹭他的手,撒娇般地和他说话。
可如今,这一切好似都变了。
云虹变得更加独立、更加成熟,那种孩子般的依赖已经消失不见。
权念成的心中有些感慨,时光过得真快,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了。
很快权念成就被疑惑所淹没,踏入青枫山后,江舟楼的气息彻底没了,好似此人从未存在过般。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一种隐约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云虹似乎读懂了权念成内心的所想,她轻轻地走到权念成身边,目光坚定而又平静地说道:“江爹已经离开了青枫山,如今这里当家做主的人,是我。”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力量,好似在向权念成宣告着她的决心和担当。
云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