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之术，可算尽天机，逆天改命，可扭转乾坤，可为何有些天机不可算，有些命不可改？”
练云歌扫了眼专心听讲的林月，问道：“青玄道长认为呢？”
练云歌绕开学霸去问学渣，林月不由得沉思。
卦术是顺着时间长河的流向窥探天机，天机不可算多半是因为有更强大的存在蒙蔽天机。
就像屏蔽天机的宝物，修为低者推演下去便是如推演空物，而修为高者能窥见有东西蒙蔽，便想去揭开面纱，有的蒙蔽之物仅是云遮雾绕看不清，有的甚至可能会反噬使人受伤。
命为何不可改，卦术不就是改命吗，对于同一个人，有些道士无能为力，但有些道士却能指点迷津，指点迷津后有的人结局仍是一样，而有些人却能避开。
是命定如此，还是与道士修为有关？这么简单会是高阶论道题的答案？
肯定是要回归本质……
“推演天机乃是为了见因果，明根源，逆天改命。命不可改，是因为他们并非在改命，只是顺应恶因，才得恶果。”
练云歌纤长的睫毛下沉，眼眸半开半阖，她颔首，身侧的剑棍在地面一点，八卦图在场中亮起，运转。
天色渐暗，天上星辰闪耀，她探寻规律，继续说着推演因果，改命之理。
灵药空间中。
殷荀听了会便不听了，太玄奥了，不是他可理解的，待会要不要找她算一卦……
言已尽，林月意犹未尽，返虚合体修为的道长和和尚提出疑问，练云歌一一解答，皆有所悟。
“道长所悟深奥，傲云不及也。”
那傲云道长一脸钦佩，和尚也念了声法号，练云歌回了个礼。
“二位谬赞。”
散场之际，两道长离去，见林月迟迟未走，那鬼少年面带不满。
“云歌道长，在下可否求一卦？”
“那位道长来了？“
林月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好出来见人，还请道长移步。”
“我化道峰许久未来过客人，道长光临，云歌十分欢迎。”
“那便劳烦云歌道长了。”
“请。”
林月起身，白云自脚下升起，三人腾云驾雾前往化道峰。
北辰宫到处可见八卦星辰布局，风水汇聚，气机流转，高山耸立直通云霄，有道长在山上观星象，窥天机。
即便没有服用清神丹药，林月都有种耳清目明，玄之又玄的感觉。
“听闻贵宗有一块星辰补天石，能显现天机，预示修仙界命运，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一见真容？”
练云歌挑眉，此事只有高层知晓，“青玄道长从何处听说？”
“一位老道长告诉我的。”林月拿逝去的老道长出来做挡箭牌。
星辰补天石落在北域，加上这里能更好的观测天象，于是卦修便在北域建立宗门，成立北辰宫。
“老道长？”
“说起来他与云歌道长有些渊源。”
练云歌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侧脸看去，面前的“青玄”眉眼微弯，笑容亲和。
“他托在下将一宝物交与云歌道长，只是在下俗事缠身，修为不足，事情便交由前辈们去完成。”
林月抬头，“老道长在天有灵，想必已安息了。”
练云歌目光怔怔，苍白的薄唇轻张，无声呢喃了下。
她垂眸看向手中剑棍，大师兄曾言，这棍剑乃是师父为她求来的辟邪宝物，可护她一生顺遂，然而她来之前，师父已陨落。
林月落在一座荒草萋萋的山头上，也不知多久没打理了，草高得拨开能见鬼。
“请随我来。”
鬼少年在前方开路，练云歌转身道了句，便沿着一条被青草遮掩的石头小路往前走，步履施然，不急不徐，有道骨独立之风。
一身黑青道袍的女道长跟在身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微风习习，带着秋凉。
半山腰上两三间茅草屋，三人入了其中一间，练云歌点了杯清茶，放置另一人中，林月坐在桌前环视周遭的漏风环境，阴风阵阵，打趣了句。
“云歌道长这是准备在峰中养鬼？”
养鬼一词令门外台阶上无所事事的少年竖起耳朵，接下来便听到练云歌如泉水清澈的轻笑，话中的内容让他心疼。
“让青玄道长见笑了。”
“师兄说我自小命薄，过不上好日子，摆下九阴聚风阵藏起来才能留下我的魂，可我受不住太重的阴气，于是我师父替我求来了仙器。”
练云歌细长骨削的手指轻轻拨开剑棍，露出一点冷白。
被世人厌弃的人，也有她的亲人细心呵护着。
“云歌道长，如今身体如何，是否适宜一卦？”
“青玄道长唤我云歌便是，请让他出来吧。”
林月沟通了下，一道红光从灵药空间中出来，殷荀皱着眉头看着四方。
“阴气这么重……”
屋外的鬼少年察觉到里面的异样，刚走到门口，殷荀即便什么都不做，身上的阳气便灼烧得他冒起黑烟。
“啊，痛！痛！道长快收了神通！”
练云歌一甩袖，一枚黑珠散发光芒将少年笼罩，少年的惨叫渐息，随即他拿着珠子跑出这个不适之地。
“请坐，道长贵姓，要算什么？”
殷荀看了眼林月，坐下报出了自己的名号，“算命。”
练云歌阖目抬手掐诀，引动天地之力推演天机。
忽然她身上灵力失衡，蓦地吐了口血，血染红了薄唇，给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带上了生气。
林月见此挑眉，不会如此凶险吧？
殷荀见状也面露担忧，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练云歌收起法力，拿起手帕擦拭嘴唇的血渍，瞧见两人神色异样，她安抚一笑。
“老样子了，不碍事。”
听此两人明白了过来，然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二人重新挑起眉梢。
“你的命格被人改过。”
“改命？”林月惊讶，改命可比单纯地推演天机还要严重，祸福可避，但一个人的命格不是说改就改的。
练云歌郑重点头，琢磨了会说道：“他今世的命中注定早夭，却被人强行续命，只是早该遭到反噬陨落，因果却因某些原因有了异动，如今不过是纠正回来……”
读过几年书的殷荀闻言放松了下来，还有心情给自己倒杯茶，拿出一盘九彩离婴果吃，分了两人一人一个。
“如何解？”
林月接过凤凰递来的红果，拿在手中，消化练云歌话中的内容。
卦象比自己算的更清晰明了，因果纠正代表业力回归，改命便是要抵消业力。
“你耗费了神魂之力，吃一个补补。”
练云歌看着笑容轻柔明澈的凤凰，对对方的无谓态度有些无奈，她接过红果咬了口，继续道。
“形成因果闭环，一个是抵消天道业债，一个是寻人报恩偿还因果。”
说到后者，林月立马想到那些以身相许的狗血剧情，男女之间的报恩就不能扶人上王位？
“抵消天道业债，一个办法是死一次，一个是代还因果。”
“我怕疼，报恩吧。”殷荀立即作出选择。
练云歌点头，“一月后，我再帮你卦算那替你续命之人。”
林月和殷荀在化道峰住了下来。
作为酬谢，林月给练云歌把脉诊治，观眉心隐隐青黑，经脉中有滞涩节点，又给她观照神魂，有灰雾裂纹……
探查一遍病况后不禁皱起眉头，伤是卦修职业伤，但她的情况严重许多，应是多次强行推演天机遭受反噬，并不好治。
因果反噬包含肉身、灵力、神魂三个方面，直达本源，导致折寿、灵气运转滞痛、神魂衰弱等方面损伤。
最简单的救治办法是将改变的命运修正，业力便会消减大半。
但这估计不可能。
问了练云歌过往病例，林月所用有的治疗本源损伤的药她都吃过不少，也就是她去过清丹宗求药。
可以多配些在蛮荒找到的灵药治疗。
如今重要的是停止卦算，好好养伤。
“你的情况很严重，肉身神魂衰弱，日后勿要强行推演天机，承受不住会有崩溃的可能。”
下次再进行超出承受范围的卦算，反噬之力可能会使人当场陨落。
“我给你炼制一些修复生命本源的生命泉供你洗浴，梳理气脉命理，一些蕴养神魂和丹田的灵药每日服用。”
“我的身体我清楚，多谢道长。”练云歌轻轻一笑，“只是我没那么多钱支付药费。”
“只要你能助他活下去，药费便免了。”林月十分大方。
练云歌挑眉，虚白的面庞带了点生气，“敢问道长是他什么人？”
“朋友，在下有次受伤吃了他不少天材地宝，正愁没处还，你吃的都记他账上。”林月看向门外，一只鸟追着一只鬼，残影掠过，留下一路鬼嚎。
练云歌听着屋外惨叫，勾起唇角，“如此甚好。”
练云歌的住处阴气重，凤凰留在那儿容易破坏阵法，林月便和他搬到山顶上住，熬好药便送去。
“生命泉药力强悍，想不到青玄道长竟有如此身家。”
练云歌见药桶中绿油油的旺盛生机，不禁惊叹了声。
“这些是我弄来费了不少功夫，你若是想要，倒是可便宜卖几株给你。”
“稍后再谈，麻烦道长替我护法。”
林月应下，在房中布置各种防御屏蔽阵法，免得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威胁，还去外面检查了番。
屋内，练云歌将衣服挂在衣架上，赤足伸入冒小绿泡的浴桶中，然而脚尖刚碰到药水，剧烈的痛感令她立马缩回，白皙的脚指立马红透了。
林月回到屋内看到眼前一幕霎时停住了脚步，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赤裸着身子蹲在凳上，抱着脚拇指缩成一白团，脸色扭曲地呻吟。
长发如锻，落及腰处，或许是常年在阴气中生存，皮肤如魂体般泛着一层浅浅的白辉。
林月看了眼便移开视线，“受不住，药凉些再进去。”
“药凉些药效便弱了。”
练云歌回了句，她们二人不熟，本想先入桶中等人回来，没想到弄巧成拙，这药水实在是烫脚，那瞬间彷佛脚指头里面的经脉骨头都断裂了般。
灵药有各自的沸点，温度不是越高越好，林月调的温度正好适宜合体修为的肉身，是她太脆了。
林月伸手入药水中划拨了下，手掌微红，“可以进去了。”
“我能不能屏蔽痛感？”
“别想那么多，不能。”林月无情地拒绝，“快些进去，我给你梳理一遍脉络节点，之后你自己运转灵力游走周天。”
练云歌深吸口气，踩着凳子进入浴桶中，身体彷佛如镜子碎裂了般，她咬着牙闷哼。
一股酥麻的外来力量引导药力在体内运转，似乎要通过裂纹将镜子一片片粘连起来，划过伤口的剧痛如切肤，比以往药浴痛感强上一倍。
可是痛感强有时候不是药力问题，还可能是伤势重。
林月运转了几遍经脉便让她自己去梳理，走了出去。
鬼少年一脸阴郁地守在屋外，看见那叫“青玄”的女道长从屋内出来，脸上顿时带着敌意的目光。
他并不相信这女道长会心存善念，可姐姐却盲目地信从。
若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哪怕魂飞魄散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青龙和殷荀正在堂屋中饮茶吃水果，林月没收了殷荀的九彩离婴果，等练云歌出来给她恢复神魂。
殷荀没有意见，又拿出一盘来，这灵果他摘了一篮子。
林月聊起正事，这个给他续命之人会是谁？
殷荀想了半天，摇头。
除了那一次外他一直待在妖域，没有什么过命的好友，至于殷华和凤凰妖皇两人，绝对不可能。
青龙想了一通，也找不出这么一个舍己为人的好妖来。
而且续命可不是人人都会，并不像妖族使用的手段。
很可能是人族修士。
“你打算如何报答那给你续命之人？”林月问道，人没找到，但可先商量个可行的计划消磨时间。
殷华咔嚓咬了果子道：“我给他很多宝物。”
报恩不会很容易，容易就不会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如果这不是人，是妖是魔是鬼是邪修呢。
林月当过院长，试题信手拈来，“如果他要杀了你，要你的涅盘本源，要你陪他一辈子，要你去杀某一个人或一些人，这些人可能是无辜人或者你的亲人朋友你会去吗……”
一个报恩竟然有这么多问题，殷荀红果也不吃了，直直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