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要算什么？”
见一女道长在面前坐下，林月端正了神色，飞速地扫了眼对方。
眉目阴郁，巴掌大的小脸病态白，细观眉骨短促，气血虚浮，乃短寿之相。
练云歌扬唇轻言，“命。”
听此林月面色为难，这是她接到的最大的一单。
“道长修为高深，隐隐可窥探自身命运，为何不替自己算一卦？”
练云歌摇头笑容涩然，“我自小体弱，霉运不断，若再亏损自身，怕是活不长久啊。”
“窥探天机，推演命理，有损寿数，我自问修行尚浅，恐怕如今还算不了道长的命。”林月一脸歉意。
练云歌薄唇轻抿，看向殷荀，“我与这位道长有些缘分，道长可需要算一卦？”
殷荀一听愣了下来，看了眼林月，踌躇了会拒绝道：“不用了。”
“二位近日才来辰启城？这里靠近蛮荒，人妖两族争斗之地，煞气重，切莫招惹事端。”
林月听此顿了顿，“多谢道长提醒，我来这摆摊前曾算过一卦，在此摆摊，财源广进。”
练云歌嘴角轻翘，朝殷荀道：“道长若是要算卦还可以找我，我乃北辰宫弟子，练云歌。”
“一月后我在北辰宫开设道场，二位若是有兴趣，可前来一同论道。”
“道长相邀，求之不得。”林月拱手。
练云歌离去。
“她看出了我的身份。”殷荀看着那练云歌蹙眉道。
“应是算出了你的身份。”
殷荀想到驻扎在北域的人族大乘，“那我们要离开吗？”
“守城的大乘卦修早便注意到我们，算清了你的来历，若是捉你不会等到今日，我有仙剑和佛灯，也可以保你。”
人族一共炼制了四把仙器，她的仙剑还是很有标识度的，若是真有什么事，这里的大乘也会出面制止。
两人看着那个背影走入人群，刚走几步，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返虚修士拦截了练云歌，指着她怒道。
“就是你，给我弟弟算命让他去秘境！这才导致我弟弟重伤昏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我弟弟命来……”
“你这个邪修，被你算过命的都没有好下场，你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算命……”
那返虚一嚷嚷，顿时引得不少修士围观，这一段道路拥堵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认出了这名人物。
“这不是北辰宫那位算一个死一个的道长吗？”
“啊？”
“听说她的师兄在她算了一卦后意外陨落了，还有缥缈仙宫的圣女，遇到了她之后也陨落了。”
“这么厉害……”
“一个病秧子却活了这么久，会不会是练了什么邪功将霉运灾难转移给他人……”
“那还不快跑，被她叫住就完了。”
不知谁说了这话，人群一拥而散。
“柳鹤命中有此一劫，并非我之故。”练云歌回了句。
“为什么你算的个个都有死劫，我也找其他卦修算过，他们说的和你的根本不一样，我弟弟本可不用死的，都是你让他去什么秘境……”
练云歌没再反驳，只是绕路继续朝前，那人又挡在她面前。
直到城卫过来将返虚修士抓走，这场闹剧才消散，那练云歌随着人群离去，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避让，霎时间一条大街都清空了，场面隆重得彷佛皇帝微服出巡。
待人走后，城中如炸开了锅般沸腾起来，什么瘟神，算死了哪家的大人物，哪家的天骄，甚至将练云歌的倒霉生平都爆出来。
众人隐隐得出一个猜测，此人修炼了什么邪修功法，靠算命续命才活到今日。
凤凰听到这些一下子懵了，刚才那女道长还要给他算命，转头看向身旁的林月，也见她一脸凝重的模样。
“林月，我是不是要死了？”
林月抬头打量着他，皱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卦术存在，并不是阻止它发生，而是趋吉避凶，将风险最小化。”
“走吧，我们先休息一个月。”
“林月你看出来了什么？”见林月皱眉，殷荀立即问道。
“你的因果有些变动。”林月含糊道了句，收拾摊位带着人离开。
她数千年修十道，卦术并不精湛，只能通过因果看出些变化。
殷荀的修为比她高，殷荀的因果线动了，只知凶险，林月算不清具体什么事，不知该不该避，因为下一次可能更凶险。
那练云歌花数千年专修一道，走得比她深比她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回到城中洞府，二人不再出去。
林月为殷荀算过几卦，皆是凶卦，却算不清对方来历。
殷荀头一回遇到这种事，霎时不知该怎么办，他读了不少卦书，也知道帮别人逆天改命会受到因果反噬，因果越大反噬越重，甚至丧命皆有可能。
“林月，你打不过就走别管我。”
林月放下龟甲，点头，“有危险我会离开，你能复活，还有第二次生机。”
林月若是触发凤凰涅盘，复活概率大概六成，比殷荀的近百分百小很多，自然不会去冒险。
“这几日不宜出门，你别乱跑。”
殷荀应了声，化为凤凰跳到桌上蹭了蹭林月的手，“你陪我。”
“好。”
林月应下，抬手顺着鸟背羽毛。
“有什么事要与我说，莫要擅自行动。”
对方忽然说了句，凤凰顿了顿，应下。
就在这时，辰启城大街上，有一修杀戮之道、痛恨妖族的大乘修士在他们摊前路过，往蛮荒而去。
过了几个时辰，卧桌酣睡的凤凰睁开琉璃般剔透的眸子，变出一盘樱桃般血红的小果。
“林月，这是我凤凰圣地的九彩离婴果，能壮大神魂，你尝尝好不好吃。”
林月应下，拿起一颗吃了起来，味道酸甜，神台清明，“不错。”
凤凰歪头看了片刻，见林月还醒着，问道：“你感觉怎样？”
林月细细感受了下，“有点头晕，应该是你下的毒所致。”
殷荀见林月微笑着盯着他，笑容温和，不知为何有点瘆人，“那你怎么不倒下？”
林月手一张，一把白骨剑出现在手中，横在凤凰脖子上，另一手拿着佛灯，七彩光芒闪烁，对准了凤凰。
“我肉身强悍，百毒不侵。”
“若你现在一头撞死在剑上或者被我打死，也算应劫了，你说是不是？”
凤凰见林月如此态度，怯怯道：“对不起。”
“妖族出事了。”林月问道，其实也确定，凤凰的亲人都在妖族。
凤凰语气焦急道：“殷华出事了！”
灵药空间中奚青听此立马出来，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殷华是妖帝，他们妖族的希望，不能陨落。
林月并未感到意外，命运这种的东西，不是说躲便可躲得掉的。
她起身，“走吧。”
凤凰化为人形，面上急促之色显露，眼中有担忧有不舍，“林月你别去了，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然而青龙却道：“不行，她和我们一同去。”
如果是死局，必要有破解之人，奚青倒不担心林月有危险，他遇到危险的概率比她大得多。
然而凤凰却眼神一凛，直接凭借大乘修为布置一道禁制困住二人，随即夺门而出。
林月奚青二人叹息一声，有时候也会因某人的傻感到深深的无奈。
林月将仙剑丢给青龙，自己动用了佛灯，二人合力操作下，不到一会便将禁制破了，随即立即赶往蛮荒。
蛮荒深处，巨大的斗法波动传来，光是声威便惊死了不少低阶妖兽。
那朝北横冲直撞的大乘中期修士手持宝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无数妖兽暴成血雾，庞大的煞气立即引起高阶妖修的注意，几尊大乘妖修拦在他面前。
“何人敢跑到我妖族撒野！”
那大乘修士一身白袍滴血不沾，然而地上的血却将他的双眸映得猩红，即便妖皇也未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出来与我一战！”
“放肆！”
一大乘中期的老妖皇怒斥一声，随即迎了上去。
“砰！”
二人相撞在一起，顿时空气仿佛炸裂开来，爆炸声震耳欲聋。
两道残影在空中飞掠而过，巨大的杀戮剑意绞杀得四周空间破碎，一道道巨大的灵爆声响彻天际。
远处观看的大乘蹙起眉梢，杀戮之道极为强悍，以杀止杀，危险程度与无情道不分上下。
此人煞气成领域影响神志，显然杀戮之道深厚，眼眸猩红，气息暴动，心境不稳，老妖皇隐有不敌之势。
总有一些人族修士来蛮荒送死，不管是个人恩怨还是修行大道所需，妖族都不在乎，来，只有死路一条。
“妖帝，我去叫神猿妖皇出来？”天狐妖皇道。
殷华沉了一口气，“不用，我去协助鹏鸟妖皇。”
大乘中期的神猿妖皇正在闭关修炼，这是她成为妖帝第一次面临危机，若是一味叫人，有损她妖帝的威严。
这是她树立威信的一次机会。
她有涅盘之力和骨火神通双重保障，对付一个大乘中期不说打得过，但也能从其爪下逃脱，至少不会死。
“妖帝三思，他明显已入魔，实力强悍，你修为不够，莫上为好。”
“妖帝，我们一起上吧。”
几个妖皇纷纷劝道，相差三个小境界，又是修杀戮之道的修士，实力差距太大。
“我有涅盘之力，你们放心。”
殷华手持宝剑便杀了上去，剩下几个妖皇看着三人斗法，忧心不已。
凤凰火在天边燃烧，淹没在杀戮意志中，金光闪烁，又驱散阴霾。
驻守北域的大乘修士追着人到了蛮荒，暗中观察情况，却并不去阻止。
“这人是谁？”一大乘问道。
北辰宫的道长掐指一算，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逍遥宗杀戮剑道王唤之的大弟子毕剑，杀戮道心魔重，毕剑突破失败遭心魔反噬，一时间被心魔所控，因与妖族有些因果，故闯蛮荒寻仇。”
“原来如此。”
人已入蛮荒，生死不论。
若妖族连一个大乘中期修士都对付不了，只能说弱者为寇，活该被欺负。
“那是妖族新立的小妖帝？”
“确实勇猛。”
三人在远处静静观望，时不时探讨着，便见那毕剑竟然不顾凤凰火，顶着对方大招径直朝其攻去，两败俱伤。
忽然一人从身后冲入蛮荒，毫不掩饰的妖气表明对方的身份，看清容貌有大乘惊呼。
“咦？这不是大街上那个摆摊算命的小道长？”
妖族也有掩盖气息的顶级功法。
随即又严肃下来，“妖族真够放肆，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挑衅。”
“刘道长，你难道算不出来他的身份？”
北辰宫老道长摇头，一脸的凝重，“我不是算不出他的身份，我是算不出他旁边那位的身份。”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还有刘道长你算不出的人物？”
“王道友抬举，这世间不可算之物诸多，不过我对她的身份有几分猜测。”
那大乘听此来了兴趣，“刘道长请说。”
“天机不可泄露。”
“刘道友你这是皮痒了想挨揍啊！”
一大乘正调侃着，忽而看向一个方向，“逍遥宗的道友赶来了。”
两道大乘气息朝蛮荒深处射去，却被三人拦截。
“三位道友，烦请帮个忙！”
“二位道友，我等职责是阻止妖族进犯，若我们贸然深入遇到埋伏，人族防线怎么办？”
一大乘拒绝道，人一多事情就变味了，不是一人发疯，而是人族要撕毁契约进攻妖族了，后果是什么来着，反正挺严重的。
“那别拦我们，让我们过去！”
“还请二位道友止步，我们人妖两族有契约，井水不犯河水，再往前深入我等保不了二位的安全。”
“你们怎么不拦住他！”逍遥宗的大乘气急。
“他跑得太快了，刘道长也劝了，拦不住啊，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一位大乘摊手给了个理由，没病谁去单挑妖族啊，对方连理智都没有跟疯狗似的，前面就是妖族地盘，他们只能拦到这里，剩下的便做不了主了。
“让我们过去，不把他带回来他会死的！”
二人最终硬闯过去了，三人远远吊着。
“她来了！”
一个方向看去，便见两人从远处迅速逼近，深入蛮荒。
一人妖气显露，另一人却收敛了气息，其手中拿着一盏佛灯，宝灯不似凡物。
“此人与佛门有关？”
“事情麻烦了。”老道长叹息道。
“殷华！”
殷荀看到那大乘中期修士，自杀式地朝那道坠落的身影射去，即便鹏鸟妖皇从中拦截，仍是不计后果地冲去。
杀戮已经麻痹他的感官。
“妖帝，拿命来！”
殷荀化为原形加速赶去，几个妖皇立即冲去拦截在前面，筑起屏障。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闭关中的神猿妖皇和睡懒觉的凤凰妖皇，二兽循着声音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