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要了份和上次一样的茶包,转头想询问夏萤,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她不会说话。
相处时间太短,她还没习惯对方不会说话这件事。
回过头打算让闫白及给张纸,便见他已经转过身找药了。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谢一也不好麻烦对方去拿,扬声问道:“少东家,店里纸在哪呢?”
“桌上。”闫白及头也不回地应道。
道了声好,谢一找了下,没费什么功夫,就在上次诊脉的桌上找到了笔,但新的问题随之出现。
「我不会用毛笔啊」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看了两眼那张纸,转身将在一旁看着她的夏萤拉了过来。
“你记得你要什么药方吗?”
听见她的问话,夏萤愣了愣。
「原来是在帮我找纸笔吗?」
意识到这一点,不免心下一暖。
她抿嘴笑了笑,刚要摸出怀中药方,却听谢一又自顾自道:“可惜我看不懂手语,也不会写毛笔……”
夏萤眼底泛起亮光,刚想表示自己可以教她,便听到了她的未尽之言。
“要不你教教我呗!”谢一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两人登时一拍即合。
闫白及提着药包再转身时,就见两个已经沉浸在教学和学习新知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将谢一的药包放好,柜门轻响间走近几步,站在一旁安静观察几秒。
在新手势教完时适时开口:“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两人闻言,同时抬头望向他。
谢一没说话,指了指纸上墨迹尚未干透的“对不起”。
闫白及目光旋即转向夏萤,直视着她,重复了一遍动作。
夏萤眼睫微颤,露出一个甜美到近乎危险的微笑。
故意放慢了动作,重新示范一次“对不起”的手势,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你确定要学?”的戏谑。
闫白及微微挑眉,缓缓举起手,比了个上一个“谢谢”手势。
至于是谢她挑衅,还是谢她教学,那就不得而知了。
无声冷哼,夏萤指尖忽的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然后朝他也做了个同样的手势,又在下一刻摆手摇头。
意思很明显,自己不需要他的感谢。
「想用我的语言在我的人面前表现自己?想得倒美。」
见状,闫白及微微侧头,发现谢一正沉浸在复习手势中,似乎并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朝她伸出了手,淡然道:“药方。”
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刚只是单纯在效仿她的动作,不带半分多余的意思。
夏萤眯了眯眼,还是将新写好的药方捏着尖递给了他。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便接过来,转身按方抓药。
至于她刚刚的行为,于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耍脾气罢了。
要是真继续搭理她,岂不是显得他很小气,跟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孩这么来劲。
望着他的背影,她扬起眉,转头在“对不起”后,填上了新词——“朋友”。
但在教谢一时,比的却是“仇敌”的手势。
而看似专心致志的谢一,实则一直用余光留意着两人的互动。
当看见闫白及主动让夏萤递药方时,险些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
「20,我感觉有戏,你怎么说」
对此,20表示缓缓扣了个?。
【……宿主,你从哪看出来有戏的。】
说到这个,谢一就来劲了,
「第一,闫白及愿意主动插入对话,并且对手语也感兴趣的样子,还愿意主动学习,
第二,夏萤对他观感看起来还可以,还写了个“朋友”,
第三,这两人不用我撮合就能自然交流,比另外俩需要我主动牵线搭桥才跟对方说一两句的不一样,
综上所述,这两个人说不定很快就能熟络起来了,而且我觉得他俩还有点欢喜冤家的潜质。」
听着她有理有据的分析,还罗列出三条证据甚至都要磕上了,20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底从哪看出来的欢喜,它怎么只看出了冤家。
不都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自家宿主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两个人底下暗流涌动的氛围。
但转念一想,她能茫茫人海里面精准挑出不对付的五人当朋友这种事情,一下又说得通了。
不过……
【宿主,“朋友”的手势,以后见到人,不要随便用。】
谢一疑惑,
「为啥?」
斟酌了一下,20半真半假扯了个理由,
【这是意义很沉重的手势,不是关系特别的不能用。】
完全小白的谢一登时悟了,保证自己不会随便用这个手势。
匿走前它默默鼓掌,以示鼓励。
就是不知道两个在宿主面前只是维持体面不撕破脸的人,要是知道因为这份体面让宿主都快磕起来了会是什么样表情。
20突然也有点理解世界意识有时候不让它揭穿了。
余下时间,谢一都在践行那套“高情商聊天术”——让两人自然发展,自己只需在冷场时引导话题。
而在另两人眼中,谢一成了他们快绷不住时的救场担当。
更绝的是,她总能在双方即将透露往事时精准打断,确保自己得不到半点信息。
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反正20是禁音和世界意识笑了个够。
分别时,谢一欣慰的看着氛围其乐融融面上都挂着微笑的两人,感觉今天这趟门真是出来的物超所值。
一下就让友谊进度拉了0.1,她也太棒了。
虽然并没有友谊进度条这种东西,但不妨碍她幻视两人头上有进度条。
但事实是,俩人是被一会激动一会冷静,反反复复好几次之后,只能维持基本微笑了。
在挥手道别后,几乎同时间,两人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长时间维持脸上的表情,导致脸已经有点僵了。
稍作调整后,闫白及目光平静看着还没走的夏萤,语气沉稳:“当年的事,确实有我的责任……”
顿了顿,他语气坚定道:“但感情不是赎罪,我不会退让。”
没有因他的坦白而慌乱,反而直视他的眼睛,眼尾上扬,仿佛在说:
“那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退缩?”
眼神里没有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
她可不是来讨债的,只是不想让自己重要的人被夺走罢了。
对她的态度不置可否。
毕竟7岁时没看着晏容与将东西放回去,导致她出生后无法发声,的确是有他一份过失。
但在得知此事后,便立刻免去了夏家从此所有的看诊抓药钱,已经抵过罪了。
所以他虽有愧疚,但在谢一身边人这件事上,不应该是愧疚主导。
想到房内如今还张贴着已经泛黄的《千金药方》《黄帝内经》的抄写,闫白及认真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夏萤狡黠一笑,缓缓做了个口型。
即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仍从她刻意放缓的唇形中读出了那句话:
“你可以不退让,但你也赢不了。”
望着她提着药包转身的背影,闫白及冷笑一声,嗓音里掺了几分索然:“赢不赢,轮不到你定。”
也不知道是谁前不久才觉得不能跟小孩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