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陶氏商行的几匹马在城郊突然发狂带着货物的板车冲进河里了?”
“是的,将军。”军卒接着回道,“恰好那几车装得是貂皮以及人参等药材,为了减少损失陶郎君命人急忙返城租了几个平民的院子晾晒抢救。”
越江眉头一皱,心下生疑,“整个商队都滞留在城中了?”
“回将军,只留下了五十七人,陶郎君为不耽搁行程率大部队先行返回安都。”
五十七人……越江心下盘算开来,晾晒东西自然不需要这么多人,但运送货山高水长的多些护卫也说得过去,但是……
“那些马为何突然发狂?”越江心中仍有疑窦。
来了,一旁的幕僚听越江追问,心道将军还是这么谨慎,好在他有令军士探查,否则少不得吃挂落。
“回将军,因为今晨折了三匹马,是以将那些货物分摊到其他马匹拉的车上,马儿负重难行到了城郊开始尥蹶子,驱赶的护卫鞭子抽重了些……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损失三匹马?”越江闻言疑心更甚,实在太过巧合。
“这……”军卒话头一顿,想到接下来自己说什么嘴角就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据说是因为今晨在马厩发现有几匹马脱阳了,驿站的马奴也去看过,确实是不中用了。”
越江闻言一愣,确认没听错后面皮也不由抽了抽,“可有其他异样?”
军卒心领神会,“标下派人检查过,没有使用药物的迹象,应当只是季节到了。”
“将军,属下也认为这真是巧合。”幕僚接口道。
“哦~”越江眉峰一挑,“先生何以如此笃定?”
“太荒诞了。”正常人设计不出来。
“……”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默了片刻,越江还是决定稳一手,吩咐道:“派人暗中盯着,如有异动即刻回报。”
“诺!”
军卒领命而去,而此刻临近西城门的一处普通宅院里,几十号人忙着处理从水里打捞起来了的货物,看着很像那么一回事。
“彪子,你昨夜摸黑潜入马厩做甚去了?”
“俺就是整了点手艺活~”
“你俩别唠了,干活!”
啧~伍长就是谨慎,彪子按捺住卖弄的心双手将貂皮用力一抖,浮毛就这样飘入鼻腔。
“啊……啊……”
…………
“啊啾——”
温衍摸了摸鼻翼,透过茶楼窗户向西而望,暗道肯定是陆泽川那厮在背后骂他!
“池砚,近日驿道盯紧着些。”
“郎主可是为如何召回大都督而伤神?”
温衍确实颇感头疼,暻国虽不比靖国富庶,但同处中洲加之经营多年也算国泰民安,安逸久了就容易忘记居安思危,于是以他为首的激进派一力促成了伐启之战。
旬日前收到战报,暻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在平襄陷入胶着,朝中保守派就开始唱衰,杜相觉得花费不大的代价攻占一州此战已然不亏,上奏谏言放弃兖州,先消化经营好苍州,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听起来是老成谋国之言,但士气这种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近年国主上了年岁没了早年的锐意进取,此时若停,那所谓的择机再战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温衍自然不能忍,两方寸步不让在朝堂上干了五天口水仗。
『诸卿所虑皆有道理,再争论下去也难有个结果,不若请示上苍再做决断。』
最终因国主信奉卜筮,决定由国师扶乩算上一卦再做计较。
事关国运,自当斋戒沐浴择选吉日,日期便定在了三天后。
国师道号玄真子,自称能沟通天地、洞悉阴阳,其卜筮结果已多次影响了国主对政事的判断。
子不语怪力乱神,温衍对此一向敬而远之,此刻却不得不认真对待。
因此人是杜相举荐给国主的,他已派人先往前线,好让老陆有个心理准备,虽还未收到回信,但也能猜到那厮多半不会乖乖听话。
“泽川平素看起来惫懒,实际上……也是真懒,但却有股轴劲儿,凡事不做便罢,既做了便不会轻易罢手。”
温衍按着额角叹息,随侍一旁的池砚也不知如何安慰,然而沉默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楼下街道便传来吵嚷之声。
行循声看去,只见下方中央大街的青石板上,一位道人鹤氅被吹得簌簌作响。
他手持桃木剑挑起黄符,尾端铜铃叮当摇出声响,\"忒!妖孽!吃贫道一记天罡引火符!九霄雷火驱邪除祟!\"
道人念念有词,指尖捻着符纸在剑身游走,纸角突然腾起幽蓝火苗,引得围观群众一阵惊呼。
符纸悬空燃烧,道人有条不紊的持杯接住落灰。
“饮了这符水,你家孙儿的癔症即可痊愈。”
\"多谢天师!\"卖炊饼的老汉在衣摆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局促道:“不知……需要多少银钱?”
“欸~”道人摆摆手,“方外之人不谈钱,论缘。”
说罢不待老汉再表谢意,挥一挥衣袖背着手带着小道童径自离去,端得一副高人形象,徒留看稀奇的百姓赞许恭维。
待二人脱离人群,小道童才低声道:“师傅,怎么不趁热打铁赚他一笔?”
“小了,格局小了。”
此二人正是张天以及他徒弟狗娃,自从在陇县遇见沈卿遭遇职业滑铁卢,投奔虎头山匪首改行当军师再次被砸了饭碗,一路流亡到暻国,张天便悟了,小打小闹是没有前途的。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张天重新捡起他“天师”的身份,并从沈卿那一手凌空引火烧蝗虫的障眼法中获得灵感,琢磨出了悬空烧符纸的把戏。
“我们要善于学习敌人的优点啊,徒弟,为师考考你,那个龙虎山杜威最厉害的本事是什么?”
“功夫!”狗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说这个就没法聊了,张天心道,老子也得学得会啊!但张天是谁,依然面不改色的说道:“错,是‘装’!”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暻国陛下信奉道家,那他在这打出名声,建个道观,香火不能差了吧,嘿嘿~
而此刻,茶楼上的温衍站在窗台看着下方仍在对方才道人啧啧称奇的百姓脑海中不由浮现去岁泽川出的馊主意。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汝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