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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嫣禾去到医院门口时,原也不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远远看见张丽文出来迎接她。

傅老太太身边的这个管事她以前常见,为人刻板严肃,她自不喜欢这种人,见了面只是淡淡询问一句:“南枝肯见我了?”

虽然是平句,态度可谓十分地强势。

张嫂人情练达,什么样的人与事没见过?

她朝刘嫣禾微微一颔首,话也不多,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陆太太,请随我这边来。”

她这套话术虽然听起来十分尊敬,但眼底是透着骄傲的光,刘嫣禾瞧见隐隐有些不爽,可是她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带着自己的随行司机与保姆跟了上去。

张嫂停住脚步阻止:“陆太太,不好意思,希望您能够体谅,只允许您一个人上去,其他人最好别跟过来。”

这下,刘嫣禾可就更不爽了:“呵!你面还挺大的。”言语激烈起来,硬要找茬:“如果我非要带人进去呢?”

“那……”张嫂面无表情,有一说一:“恐怕陆太太这次又白跑一趟了。”

“你……”

由于近十多天的糟心事困扰,刘嫣禾一下子就炸了:“你个下人哪来的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傅老太太都薨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带不带人上去你能管得着?”

“陆太太,这不是我管不管得着的问题。”张嫂明里暗里提醒她:“您说得对!我就只是个在傅家办事的下人,但是下人有下人的规矩,南枝私下要见您,这事傅先生并不知道,所以我们是偷偷摸摸进行的会面,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您不介意把事传到傅先生口中,硬要带人进去,也可以。”停了停,一字一句说清楚:“但这事最后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没法承担这后果。”

刘嫣禾听完瞬间顿住。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太多,沉思几秒,下了口气也开始转变态度:“不好意思,我最近休息不好,可能太累了,情绪有些激动,希望你别介意,请带路。”

“不会。”张嫂神色平静,毕恭毕敬朝她又一个颔首:“请您随我这边来。”

“好。”刘嫣禾微点着头,转过身跟身边人交代几句,便随张丽文上了另外一辆私家车。

车程大概十分钟驶到d栋大楼的住院部台阶下。

当刘嫣禾推开病房的门把时,顾南枝刚刚从床上起来,她一手支撑着床沿,一手挪动着身体,薄薄一层汗渗出额间,下床的姿势瞧上去有些费劲。

可能因为牵扯到伤口了,她面色倏然一白,眉头深深皱起。

“诶!小心……”刚入门的张嫂赶紧走上前去搀扶她的手臂,低声呵责道:“我下去时不是叮嘱过让你别下床吗?怎么就不听话呢?这要是弄到伤口,万一恢复不好怎么办?”说得有些急躁。

顾南枝冲她笑了笑:“没事,我有分寸。”

说是有分寸,可那口吻像在撒娇,带着久违的少女天真烂漫,很放松又很依赖,给人一种想要好好宠爱她的感觉。

刘嫣禾瞬间怔住,心潮翻涌,她似乎从未见这样的南枝,莫名生出一股失败感。

这时顾南枝也注意到她,非常有礼貌地朝她微微一笑:“妈妈,您来了。”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小型会客厅,抬眸说:“张嫂,你不用管我,先招待我妈到那边坐下。”眼珠一转,又补充道:“对了,我昨晚让你吩咐人从家里送过来的凤凰单丛到了吗?那茶我妈妈爱喝。”

“到了。”张嫂小心谨慎地将她搀扶到轮椅坐下:“我已经提前吩咐护工去备好茶具,不会怠慢了陆太太。”

将顾南枝推到客厅的单人沙发旁,又在她膝盖上加了张薄薄的绒被,才回过身颔首对刘嫣禾说:“陆太太,您也坐。”

此刻,不知为何?刘嫣禾从心到身都在抗拒,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明明她才是她的妈妈,彼此血液相连,为何有种赶去别人家里做客的陌生与紧绷感。

就像……在这五十多平的空间里,她才是那个外人。

她瞬间被那种落差感布满心田,可面上依旧保持淡定自若的优雅姿态,闲庭走到她对面的一张沙发坐下。

茶水很快出汤,顾南枝倒了一杯给她,自己只喝白开水:“妈妈,您尝尝。”

刘嫣禾垂眸瞧了一眼,并没有喝。

等所有人退下之后,直白说道:“南枝,这房间就剩我们母女俩,我也没必要跟你打哑谜,你应该知道我此次找你的目的。”

顾南枝抿了一口开水,不紧不慢说:“嗯……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

她放下杯子说:“我可以答应你,不会起诉她,不过有个条件。”

刘嫣禾听了前半句还暗暗在庆幸,下半句一出,她整一个僵住,唯恐顾南枝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眉间微微蹙起:“什么条件?”

顾南枝说:“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一辈子不想见?是要切断关系吗?

刘嫣禾有些不满:“这怎么可能?她的事业爱情亲情友情都在这,你说这辈子不见她?是要把她送走吗?还是你出国?”

有什么样的目的,就有什么样的行为,爱一个人真的没法掩饰。

顾南枝从昨晚就开始对自己做心理建设,她知道会难过,可亲身体验后,没想到这种难过的感觉是想象中的千倍万倍!

她又喝了口开水,缓了缓,冷起心肠道:“妈妈,我打算长久留在这里发展,要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南枝,你真的要做到那么绝吗?”刘嫣禾的脸瞬间垮下来:“你现在不也没事吗?她手臂也中了枪,也一样遭罪,就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呵。”顾南枝觉得有些好笑:“我怎么好?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怎么好?你告诉我怎么好……”她越说越大声。

刘嫣禾像被问住,倏然一愣,想了想反驳道:“我知道她做错了,但起因也是你先瞒的她,如果你能坦白一点,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还会那么偏激吗?南枝,你要想一下,她已经投入进去了,眼看着唾手可得的幸福即将降临,你却来搞破坏,她能咽下这口气吗?”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爱装睡的人。

顾南枝并不想与她做无谓的辩论,快刀斩乱麻地说:“妈妈,她能不能咽下这口气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是自己往后的人身安全,她那日有胆量将刀捅进我身体,这个行为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我就问你,谁会把快要爆的炸弹背在身边?还不是有多远扔多远?”

顿了顿,给出方案:“这事如果您没法做主,今晚可以回去跟陆伯伯商量一下,明天给我一个答复也行,不过妈妈我要提醒您,这已经是我看在您与陆伯伯的面上做出的最大让步,如果您不答应,结果只能走到诉讼这一步,我知道陆伯伯与哥哥有诸多生意上的牵扯,问题是,傅氏船大马力足,少了那么点生意沉不了,可是陆之柔不一样,就像您曾经所说的,名声毁了就毁了,我说的就这么多,您回家考虑一下吧。”

刘嫣禾根本等不了回家,她咬着手指头斟酌一会,出去打了通电话回来说:“你陆伯伯的意思是可以答应,但你要让既琛撤掉那些公关,还有生意上的事,他希望跟名仑长久持续地合作下去。”

见顾南枝眉头蹙起,并不想答应的模样,刘嫣禾便急了:“南枝,合作才能共赢,虽然我们这次损失惨重,可名仑也不比我们好多少,两败俱伤的事又何必呢?”

说着把姿态放到最低,拉下脸讲:“还有……你陆伯伯说这次很感激你,他说欠你一个人情,你看……”

顾南枝要的就是这句,眉头缓缓松开:“好!我答应你。你讲的这一切我会跟哥哥说,不过他答不答应,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一路看过来,刘嫣禾如果还看不透,可真是瞎了眼。

她斩钉截铁地说:“他会答应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紧要的事谈完,刘嫣禾也不想多呆一秒,她起身站定:“我走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尽量躺着。”

矮几上的那杯凤凰单丛从头到尾都没喝。

不知为何,顾南枝忽然眼底发热,鼻子渐渐就酸了。

“妈妈。”她叫住她。

刘嫣禾快要走到门槛边,听到她音色里含着几分哽咽,懵然回眸:“怎么了?”

顾南枝吸吸鼻子说:“您刚刚提到欠我一个人情是不是?”

刘嫣禾怔了怔:“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顾南枝停顿了两秒,似有挣扎,最后还是一字一句说:“我希望您还的这份人情是……我们以后少点见面。”

话语有些突然,刘嫣禾一时还未缓过来,双眼木然问:“你说什么?是要跟我断除关系吗?”

顾南枝非常理性地说:“我再重复一遍,不是断除关系,是少点见面。”

这时,刘嫣禾整个心态都炸了:“我生你下来,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南枝,你是在怨我吗?”

她以为这句话占据了道德的最高点,谁知顾南枝却反叛道:“是。”

字面简单而笃定,刘嫣禾忽然有些受不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南枝阖了阖双眸,一脸疲惫:“妈妈,我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话音落,门外轻敲两下,张嫂准时带着医生与护士站在门槛边,态度谦卑道:“陆太太,不好意思,南枝要打针了。”

言下之意就是送客。

刘嫣禾原本还想说两句,见顾南枝抚着伤口的手有些虚抖,她忽然于心不忍:“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有时候,顾南枝不得不承认,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

明明天生自带血缘关系,本应亲密无间,却又偏偏生疏到冷漠,这种用尽此生全部的力量都无法获取认可的感觉,深深折磨了顾南枝十多年,在往后无数个岁月里,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妈妈才不喜欢我。”

等她慢慢长大些,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父母与子女的亲密关系是从小建立的,这种东西小时候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而那时妈妈对她厌恶至极,她一个小孩,根本没能力调解。

自此她悟透后,也学会了放过自己。

并不是我不够好,不够优秀,所以妈妈才不喜欢我。

而是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她并不是不喜欢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她将我摆在一个敌对的状态,但又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她内心深处没法抛下我,必须把我拴在身边又不敢爱我,极其拧巴,导致从我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纠结着,在天枰的两端左右摇晃,最后她选择疏远我。

这……也是顾南枝的选择。

哀莫大于心死,失望攒够一定程度,也就是离场的时候。

于是等医生打过针后,她缓缓对张嫂说:“张嫂,如果我妈明天真的过来,你就让人拦下她,我……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张嫂闻言有些难以置信,须臾拍拍她的肩,轻柔说道:“好。”

把被子盖到她身上,眉目慈祥:“你先睡一会,我去拿手机过来。”

“嗯……张嫂,你记得要叫醒我,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哥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