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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推拉,俩人都隐了气息,之后如有默契般互不搭理对方。

只是……顾南枝的不搭理,更多的是演的成份。

她一边整理自己稍微凌乱的衣襟与发丝,一边有意无意地偷偷瞄着侧旁男人。

在车辆下了高架桥,脑筋一转,突然捂住嘴嗫嚅,说:“停车,我想吐。”

一个孕妇说这句话,没任何人敢质疑,傅既琛眉头深深蹙起,很快吩咐陈哥靠边停车。

可演的终究是演的,即便以假乱真,也难以让人信服。

于是下车后,她趁他不注意,把心一横,直接把手指抠入喉咙。

由于晚饭没吃什么主食,顾南枝吐出来的全都是水。

后车厢男人没有下车,只是透过一扇特制的玻璃窗,静静审视半蹲在路边狂吐的狼狈女人,眉头越攒越深……

能长期待在老板身边工作的人,不是个人能力出众,就是极会察言观色。

恰好陈哥两样都是。

他从后视镜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后车厢男人的面部表情,稍微窥探到一点微妙的变化,便转头说了句:“傅总,我下车看看顾小姐。”

后车厢里坐着的男人并没有答应,亦没有拒绝,可多年来的‘主仆’情分,令陈哥大胆揣测,缄默就是默许。

于是,他快手快脚开门下车。

顾南枝呛咳着从陈哥手里接过纸巾时,已吐到筋疲力尽。

抠喉咙这种事,她还是头一回做,还真他妈的恶心,泪都流出来了。

以前打针都怕,也不知道自己怎敢在这么短时间内妄下这个决定,真的一点都不带迟疑的。

可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她又说头晕,又说吐,搞得陈哥开开停停,握住方向盘的手都有些虚抖。

心道:原来女人怀孕这么辛苦,看来以后真的要好好对待家里的那个臭婆娘,再也不跟她怄气了。

一顿软磨硬泡下来,傅既琛眉宇间藏匿的那份心疼初见端倪。

他沉吟一会,手指尖沿着膝盖轻点两下,最终将目的地改为附近医院。

顾南枝打定的主意猜对了,却没有预想中来得畅快。

人心肉做,俩人十几年的感情生活不是件摆设物。

她知道,就算他恨她,就算不爱了,彼此仍是灵魂牵绊着的家人。一辈子不会变。

他不会不管她的,更见不得她过不好。

心头那份愧疚像是蒙上一层难堪的轻纱,又像是埋下一个雷区,稍微一个不小心,就炸得粉身碎骨,再也回不到当初模样。

夜间医院人不多,顾南枝下车后,便说了句:“我想上一趟洗手间。”

她是微仰着头,看向那个男人说的。

可那个男人并没有回应她的诉求,甚至吝啬于赏她一个哪怕是冰冷至极的眼神。

他只是朝身后两名站着的保镖微抬了抬下巴,便凛然踏上台阶。

保镖接收到老板的讯号,态度谦卑恭敬,可说出来的语境却非常生硬:“顾小姐,这边请。”

医院大门口走动着男人的背影,顾南枝见他目不斜视,稍显失落,又觉沮丧,敛眸收回视线,一同将那股浓稠而复杂的情绪收了进去,便自顾自冲向洗手间,完全不搭理后面狂追上来的保镖二人。

进到女厕,她立即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给祁砚川发了条短讯。

可能他在忙,左等右等,等到花儿也谢了,仍不见他回信息。

此时,门外站岗的两名保镖忽觉不妥,高声唤了顾南枝两下,仍不见她出来,直接进了女厕所,纷纷惹来女士们的一阵骚动与尖叫。

面对指责与斥骂,保镖根本不屑于解释,大步走到顾南枝面前,用着一种恭维的身姿,却态度强硬地说:“顾小姐,是您自己走?还是我们请您离开?”

顾南枝没说话,瞪他们一眼后,咬咬下唇,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很快闪离女厕。

乘着电梯上到五楼,正好看见傅既琛修长的身影站定在检验科室的门口。

与他一同站着的,还有医院的副院长与几名值夜班的医生,还有拎着文件夹守在一旁的两名护士。

见到她上来,男人淡漠的眉眼稍稍一沉,整一张脸比来时更为冷峻,非常明显的不悦。

顾南枝以为他等得不耐烦了,自知理亏,上前解释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厕所人比较多。”

这借口有点烂。

男人并没有立即回复她,淡淡扫她一眼,在她那略微苍白的脸颊处稍作停留,须臾,沉声说了句:“进去吧。”

她抬头看着他,原本是要进去的,但再三思量,还是狠下心来,对他说道:“待会检查结果出来,如果证实孩子不是你的,希望哥哥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因为你的不停出现,会严重影响到我的婚姻生活。”

傅既琛只觉得这句话好笑又有趣,挑了挑眉峰,终于肯拿正眼瞧向她,一字一句问:“为什么我的出现会严重影响到你的婚姻生活?我应该庆幸吗?想不到我还有这个能耐?”

顾南枝了然他话里的嘲讽之意,却并不顺着他的逻辑走下去,只一味输出自己的观点,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快狠准地说:“因为我的丈夫知道你曾经跟我交往过,你不停出现在我身边,只会徒增我的烦恼,严重影响我们夫妻俩的感情。”她停了一停,似有顾虑,最后还是清晰明了说道:“还有……我十分爱我的丈夫。”

当那个爱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只看到傅既琛的瞳孔在剧烈收缩。

从小到大,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顾南枝从不轻易言谈‘爱’。

此时此刻,她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十分爱那个姓祁的男人,这是不是代表着那个男人已经完完全全取代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感日益增加,而他,只剩下徒增烦恼的评价。

多么可笑又可悲。

“所以呢?”他轻蔑一笑。

她不甚在意回击道:“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他还是笑,这个笑容较之前多了几分苦涩:“顾南枝,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吗?我好像并没有配合你的义务。”

“是的……你确实没有这个义务,只是……”顾南枝也跟着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与傅既琛的不同,乌黑的双眸不再防备与掩饰,那里只有真诚,她对他说:“哥哥,我知道你希望我过得好,就像我希望你也一样。”

话音落,傅既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口裂开了,而后背脊一僵,深深的寒意从衣服的空隙处偷偷钻了进去。

他一直清楚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所以从很多年开始,就小心呵护着这个软肋,含在嘴里怕化,握在手里又怕碎……

可是万万没想到,多年之后,这个软肋会化身成一把刀柄,就那样赤裸裸地刺向他,都不带转弯的。

他锐利的眸子在那一刻滞了滞,然后是无边的黯然向他袭来,他很想对她说一句:“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但是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如此说,很快,他敛回受伤的眸色,用一种冷漠的眼神,平调的口吻,缓缓对她说:“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