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臻忙道:“已经无大碍,此番要多谢贾大人和崔小侯爷的救命之恩。”
“没事就好,但你身子亏得太厉害,等到了大梁,还得再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你的身份,也得暂时保密。”
“是,末将听九王殿下的,若是不弃,末将先跟着贾护卫他们在您身边先做一名侍卫。”
“成。”
崔景玉双手抱胸,勾住贾成的胳膊,往外走去,他最烦这谢来谢去了。
累。
李双晚道:“救云臻将军的那户人家得好好谢他们。”
“是。”
正掀帘的崔景玉头也没回:“给了一大笔银子,起码三代不愁吃穿了。”
李双晚轻笑出声,如此也是不打算让这户人家知道,贺云臻的真实身份,免得反而害了他们。
贺云臻却是双眼通红,又朝李淮英跪了下去,“李大将军,我贺云臻多谢李大姑娘救我贺家满门女眷,还我贺家公道。”
“李大姑娘大恩,我贺家无以为报,从此以后,但凡李大将军有事,贺家必倾满门余力相助。”
李淮英赶紧扶他起来,看了女儿一眼,不好在这个时候告诉贺云臻,面前的李双琰,便是他口中的李大姑娘。
忙道:“贺家满门忠烈,却被凌云害死,小女不忍贺家儿郎在九泉之下还要蒙受不白之冤,这才尽了点绵薄之力,何需云臻将军如此大礼相谢。”
贺云臻却固执的没有起身:“若非李大姑娘,我贺府将背负贪功冒进,刚愎用军,致使数万将士身亡的骂名。父亲和叔伯,兄弟们就算到了黄泉,魂魄也不得安宁。”
“这份恩情大于天,贺云臻不敢忘!”说着磕了数个响头。
李双晚强忍心中情绪,与父亲一道将人扶起来,问道:“云臻将军,贺家十位儿郎,除了你,会不会还有幸存者?”
或许他们也如他一般,被人所救。
贺云臻闭了闭眼,用尽全身力气将涌到喉间的酸涩咽下:“没有了。我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叔伯和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去,又被大火烧得……”
烧得只剩一副骸骨。
结果被凌云发现,他派人追杀,要将他杀人灭口。
最后被逼得跳了崖。
“他们,他们……”
终还是没有忍住,声音渐渐哽咽,泪簌簌而下:“他们将我推了出来,自己却再没站起来。”
“凌云狗贼,先以死逼父亲,后又迟迟不派援军!我们贺家儿郎,数万将士都是死在他的手上,可他却要把骂名推到父亲身上,无耻,太无耻了!”
凌云被人杀后,狗皇帝竟然恢复了他的皇子身份,将其葬入皇陵。
这北晋的皇家人,太凉薄了。
他双目猩红,拿袖子抹了一把泪,转向顾星言,单膝再次跪地:“九王殿下,若有朝一日,颠覆北晋王朝,请准许末将踏平凌氏皇陵。”
他要将凌云的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
顾星言扶起他:“好,本王应你。”
李双晚:“云臻将军,不如先给贺老夫人和五少夫人去封信吧,也好叫她们有个盼头。”
有个能好好活下去的盼头。
人一旦没了盼头,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是很难撑下去的。
她太了解这样的滋味了。
又忍不住道:“贺老夫人本有意替子放妻,可贺府那么多位少夫人,没有一位夫人愿意离开。”
“五少夫人她,亦然。”
“她说,她已经看过这世上最好的风景,世间万千男儿再无法入她眼。云臻将军,还是让她先知道你还活着的好消息吧。”
贺云臻诧异看向李双晚。
李双晚明白,这话本不该说的。
但,那样一位女子,她实在不忍心。
她记得前世,杨月点燃了屋中帷幔,怀里抱着贺云臻的牌位,脸上带着笑,慢慢被火吞噬。
她怕她这一世,也会因为绝望,而活不下去。
贺云臻想起自己新婚的妻子,脸上原本恨到极致的神情渐渐柔和下来。
柔和之中,更满含满脸的悲痛,这个傻姑娘啊……
他与她新婚之日接到圣旨出征,他们还没圆房。
她还是完璧之身啊。
“她,真的这么说的?”
李双晚点头:“五少夫人是位好女子,云臻将军,莫要再让她生活在痛苦中了,她值得你对她最好的。”
贺云臻张了张嘴,竟是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星言亦道:“云臻将军,你现在就去写,我派专人送去,绕道楚州,去临安,快马加鞭,最迟十天便能收到回信。”
贺云臻何尝不想,但,他实不想给九王爷添麻烦,也害怕被凌氏之人给盯上。
他如今只孤身一人,这样的风险,冒不起。
顾星言:“放心,不会有事。”
贺云臻嘴唇动了动,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
等一行人都出去了,崔景玉反又掀帘进来了。
李双晚和顾星言二人疑惑地望向他。
崔景玉却突地开口:“九王爷,抱歉。”
他指了指顾星言的心口,“你,还好吗?”
顾星言轻笑一声:“没事。”
李双晚更加疑惑了,茫然地看着他们二人:“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星言目光柔和地落在李双晚身上:“百株草是崔兄扔进乐潇院的。”
当日若非有这百株草,他们二人要么重蹈前世覆辙,要么他爆体而亡。
李双晚愕然看向崔景玉,嘴张了张:“你……”
崔景玉冷哼一声:“怎么,就准你李双晚重生,就不准我崔景玉也重生一回?”
李双晚被噎住,良久酸涩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们二人都知道李双晚这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崔景玉冷哼一声,烦躁地挥了挥手:“磨磨唧唧的。”
顾星言伸手过去握住李双晚的手:“他其实从未怪过你。”
李双晚歉然一笑,这颗石头一直压在她的心口,早就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甚至刚重生回来那几天,她还在怨他。
她有什么资格呢,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才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崔景玉:“听说凌宴那有最后一株解药?”
“对。”
崔景玉嗤了一声:“凌家人,总算做了一回好事。”
李双晚问道:“你来了这里,那,伯父他们……”
崔景玉无所谓的甩手:“那老头子成天不是养鱼,就是逗猫,日子过得潇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