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英没说什么,只淡淡嗯了一声。
招呼乡亲们先回家。
李双晚和爹娘哥哥又陪了兄弟们大半个时辰,才一道回府。
李双晚几人都是满身的血和污泥。
顾星言也是一身的脏污。
让莫林从马车上取来他的衣服,披到李双晚身上:“累了吧?”
李双晚轻轻摇头,这点累怕什么。
顾星言心疼得执起她的手,因为搬运尸体和挖坑,李双晚的手心早就磨破了,血肉模糊。
莫林赶紧把水囊拿来。
“忍着点,会有点疼。”
“嗯。”
将伤口清洗干净,才从怀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小心替她包扎。
她道:“星言,谢谢你。”
顾星言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上了马车,将人强行按在自己怀里:“这两天你累坏了,睡会儿,等到了,我喊你。”
“那你呢?”李双晚仰头看着他。
顾星言又把她的脑袋按回去:“我不累,乖,听话,把眼睛闭上。”
李双晚闭上了眼,她很累,真的很累。
莫林把马车驾得又慢又稳。
爹娘哥哥在后面国公府的马车里,车夫周伯赶车,也慢慢跟着。
等到众人到国公府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来宣旨的是仍是喜福。
他已经足足等了两个半时辰,水喝了不少,茅房去了数次。
但整个镇国公府就像一座空府,一个人都没有。
饿得他前胸贴后背。
随行太监要替他去张罗一桌菜来,被他拒绝了。
他总不能让镇国公一家老小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大快朵颐。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足足等了两个半时辰。
早知道,他该吃饱喝足才是。
自当上了秉笔太监后,他已经多年不知饿是什么滋味了。
李淮英等人便是这时进的正厅。
喜福看到他们一身的血,还有一身泥时吓了一跳:“国,国公爷,不如你们先去沐浴更衣。”
毕竟是接圣旨,这副样子接旨成何体统。
李淮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已经让喜公公等了这么久了,不好再耽误公公的时间,这便宣旨吧。”
李叔拍腿:“哎呦,都怪老奴腿脚不便,又一时迷了路,这才耽误了喜公公这么长时间。对不住啊,喜公公,一切都是老奴的错。国公爷,老奴认罚。”
李淮英轻轻嗯了一声。
四人跪下。
喜福额头突突跳了两下。
谁家接圣旨,不得沐浴更衣,摆香案啊?
可,毕竟人家说了,是管家迷路没找到人。
他总不能把一个老管家拉出去砍脑袋。
只得清了清嗓子,高唱:
“朕膺昊天之眷命,承宗庙之重托,夙夜忧勤,唯念社稷之安。
今有镇国公李淮英,器识宏远,忠勤体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护驾有功。
其德可比日月,其勋可昭山河。今特破祖宗成例,敕封尔为镇北王,赐九旒玄冕,享亲王礼制,世袭罔替。
其子李元乔封镇北王世子。
另赐东海夜明珠十斛,丹书铁券藏于宗庙,非谋逆大罪皆可免死。
惟望卿秉赤诚之心,守君臣之义,持戈矛卫社稷,安黎庶。尔其钦哉!勿负朕躬。”
正厅内一片安静。
李双晚只觉讽刺,此刻已经恼怒到了极点,景章帝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他封父亲为镇北王,封哥哥为世子,意在何为!
堵父亲之口,还是要父亲用五千将士的性命给他的王爵之路铺垫脚石!
让天下百姓怎么想父亲!
让这些无辜死去的五千将士,泉下怎么想父亲!
让不明真相的西北三十万李家军又怎么想父亲!
他这是要陷父亲于不仁不义之地,受千万人唾骂!
甚至永世传骂名吗!
喜福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堆满了笑,双手托着圣旨递到李淮英面前:“恭喜镇北王,贺喜镇北王,您可是自北晋建国以来,除了景王殿下外,第二位异姓王啊。王爷,快接旨吧。”
李淮英汹涌的怒气几欲喷薄而出:“此封王圣旨,恕微臣不敢接!还请喜公公回宫禀明皇上,我李淮英,愧不敢受!”
喜福堆在脸上的笑僵住了,这天底下可从没有过这种事,李淮英被封异姓王,在整个北晋历史上都不曾有过。
他竟然,回绝了!
为什么?
凭什么!
“王爷,圣旨已下,您不能抗旨啊。”
李淮英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喜福只得将圣旨恭敬地放到正位旁边的梨花木桌上,连同丹书铁券一起。
又从怀里掏出另一道圣旨。
“还有一道圣旨,是给郡主的。”
李双晚冷笑:“喜公公,这道圣旨该不会是封我为公主吧?呵,这要我们李家满门,吃人血馒头吗?”
喜福脸色一僵,忙道:“郡主,言,言重了,不至于的。”
李双晚冷哼:“既然如此,那劳烦喜公公宣旨吧。”
这道圣旨相比于刚才封李淮英为镇北王的圣旨,要简单许多。
只一句话,让李双晚两天后去天牢,赐死罪太子凌恒。
为何要选在两天后。
因着这几天几大衙门乱了套,案子虽然没什么好审的,但结案,整理卷宗,还要几天。
李淮英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为何让我女儿去!”
这等腌臜事,不该刑部或是大理寺该做的吗!
再不济还有宗正寺!
喜福吓得连连后退了数步:“王,王爷,这是皇上的意思,老奴怎敢揣测圣意?”
李双晚道:“爹爹,我去。”
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她就发过誓,她要亲自斩了凌恒。
就算这次景章帝没下这道圣旨,她也已经想好了计策,让景章帝同意,由她送凌恒归西。
李淮英看向自己女儿。
李双晚朝他微微点头。
李淮英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李元乔忙道:“妹妹,我陪你一道去。”
李双晚摇头:“哥哥,你在家好好陪爹娘,星言会陪我去。”
喜福哭丧着脸:“郡主,那九王爷毕竟是大梁的亲王,这不合适。”
李双晚冷笑:“他是我表兄,他不合适,难道喜公公你合适?不如喜公公陪本郡主去天牢?”
喜福扯了扯脸上的皮肉,干笑道:“郡,郡主说笑了,圣旨上可没写,老奴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