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山下,夕阳将荒漠染成一片赤金。
西凉骑兵策马狂奔,马蹄踏起滚滚黄尘。
行至峡口,山路骤然收窄,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仅容两马并行,正是整条路线中最险要的所在。就在这时,队伍前方的骑士突然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不安的嘶鸣。
迎面一马单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背对着夕阳,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那人的粗布衣衫,早已破败不堪,身上脸上也满是尘土,霍图勒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马缰的手猛地一紧 —— 他看清了,是素录炎火那个卑贱的马奴,阿福!
“是你抓走了芙儿,对不对?芙儿呢!” 阿福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几乎断裂,他猛地拍击马背,战马吃痛地向前踏了两步,阿福眼中满是血丝,死死盯着霍图勒。
霍图勒先是一愣,随即怒火直冲头顶,厉声呵斥:“你找死!本王问你,摄政王呢?!”
“贱奴,也敢拦王子殿下的路!”一名西凉骑士率先策马前冲,挥刀上前。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劈到阿福的瞬间,阿福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侧身避过刀锋,一只手如铁钳般猛地抓住骑士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骑士的手腕竟被硬生生折断,长刀脱手。下一刻,阿福夺过刀,反手一挥,血光迸现,骑士连人带马被劈翻在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阿福拄着长刀,缓缓站直身体。他的眼神里赤红一片,没有丝毫理智,也没有半分情感,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兽性!就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眼底只有 “撕碎一切” 的欲望。
几日前,他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醒来,车厢里空荡荡的,他的芙儿 —— 不见了。他疯了一样夺过车夫的马,一路不眠不休地折返,战马早已累得摇摇欲坠,但是他仍然不眠不休,眼里心里,只有找到芙儿这一个念头。
“杀了他!给我杀了这个贱奴!” 霍图勒看着自己的亲兵惨死,气得浑身发抖。
训练有素的西凉骑士们立刻蜂拥而上,刀光剑影瞬间将阿福笼罩。
然而,阿福却像一头野兽,在人群中疯狂冲杀。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快得惊人,力大无比!每一刀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骨骼碎裂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徒手就能拧断马脖子,用夺来的弯刀将人连甲胄一起劈开!鲜血和残肢不断飞起,他浑身浴血,却仿佛毫无知觉,口中发出如同受伤狼嚎般的低吼,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有毁灭的欲望。
霍图勒带来的都是精锐,短短片刻,却已有十余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非死即残。
阿福仿佛不知疼痛,不知疲倦,身上添了无数道伤口,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凶性。
“用铁链!缠住他!”霍图勒看得心惊肉跳,厉声下令。
剩余的骑士们纷纷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套索和备用的铁链,冒着被瞬间格杀的风险,从四面八方试图锁住阿福的手脚。
阿福咆哮着,挥舞着夺来的弯刀,将抛来的套索一一斩断或荡开,又有几人被他趁机拖近,击杀,场面血腥暴烈至极。
一条铁链趁其不备,猛地缠住了他挥刀的右臂。持链的骑士大喜,刚要收紧,阿福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手臂猛地一抡!巨大的力量竟将那名健壮的骑士连人带马拽得一个趔趄,差点脱手。
“快!一起上!”霍图勒亲自抓起一条粗重的铁链,纵马冲上。
其余骑士见状,也纷纷将铁链从不同方向同时抛掷、缠绕过去!一条缠住了左腿,一条套住了脖颈,还有两条死死锁住了他的腰腹和另一只手臂。
“拉紧!”霍图勒嘶声大吼。
二三十名骑士拼命催动战马,向不同方向发力。铁链瞬间绷得笔直,发出金属摩擦声。
阿福被数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身体剧烈地颤抖,他拼命挣扎,试图将铁链崩断!
他的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浑身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涌出。那恐怖的蛮力,竟让几匹战马都嘶鸣着被拉得原地打转,蹄子深深陷入沙土之中。
最终,在几十人合力的拉扯下,阿福脚下的地面被蹬出深坑,终究是力竭了。
缠绕在他身上的铁链一层又一层,将他捆得如同一个铁茧,尤其是脖颈和四肢,被死死勒住,再也动弹不得。
“殿下……我们的勇士折损过半……”
“贱奴!” 霍图勒的怒吼压过风沙,腰间的长刀 “呛啷” 出鞘,寒光直逼阿福的天灵盖。
刀刃离阿福的发髻只剩三寸时,“嗖” 的一声锐响破空而来,一支银纹飞剑精准地撞上刀身,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里,长刀竟从中断成两截,断刃 “当啷” 砸在沙地上。
霍图勒猛地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山丘旁,一个穿着绯红纱裙的女子正收弓而立,她身姿妖娆,毕恭毕敬地让出身后的路。
一个白发银髯的老者缓缓走来,他身着墨色宽袖长袍,脚步踏在沙地上,都像是踩在无形的棉絮上,没有半点声响,足见其内功深厚。
老者走到霍图勒马前,抬眼时,眼底竟无半分老态,反而透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开口时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到霍图勒耳中:“王子殿下,他是圣女的人,老夫觉得,您没有必要因为区区一个马奴,与圣女交恶。”
霍图勒握着断刀刀柄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指节 “咔咔” 作响。
他向来最瞧不上这些江湖术士,整日神出鬼没,仗着会些旁门左道故弄玄虚,可眼前这个鬼夫子,是母后亲自安排在他身边的 “谋士”—— 说是谋士,不过是母后派来监视他的眼线罢了。
可即便心中不满,霍图勒也不得不承认,每次面对鬼夫子时,他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忌惮:上次他偷偷去南楚皇都,明明做得极为隐秘,可转天就被鬼夫子发现,不仅截了他的消息,还悄无声息地杀光了他带去的所有随从,手段狠辣。
“夫子倒是神出鬼没啊!” 霍图勒扯了扯嘴角,“本王是堂堂王子,难道一个马奴都杀不得?”
鬼夫子语气依旧平静无波:“王子殿下身份贵重,何必为一个奴仆脏了手。”
他抬眼看向霍图勒,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殿下今日折了半数勇士,老夫愿意补偿一二,老夫手下有百名暗探,个个精通追踪、刺杀之术,若殿下不嫌弃,这些暗探可尽为王子所用,助殿下完成南楚会盟之事。”
这话精准地刺中了霍图勒的痛处,勇士折损过半,他正愁无人可用,鬼夫子的提议,恰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猛地勒紧马缰绳,战马吃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可鬼夫子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衣袍的衣角都没被马蹄带起的风掀起半分。
霍图勒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者,心中的不满也只能忍着。
“哼,看在夫子的面子上,本王今日便留着他的命。” 霍图勒最终还是松了手,断刀 “当啷” 落在沙地上,“但他折我西凉勇士,本王必定让他生不如死!”
此时的阿福已经虚弱昏厥,被骑兵们直接抬上了囚车。
鬼夫子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恭敬:“殿下英明。佳冉公主已经接到了南楚摄政王,此刻正在前方的胡杨林扎营等候王子殿下。”
霍图勒点点头,压下心中的烦躁,扬鞭策马:“走!去胡杨林!”
林边营地,尘土飞扬,喧嚣又起。
轰隆隆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惊得拴在木桩上的战马不住踏蹄,喷着粗重的鼻息。
火把的光在夜色中疯狂跳跃,映着往来兵士铁甲上冰冷的反光。
佳冉公主挑开帐帘,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策马奔至近前的高大身影。
西凉王子霍图勒端坐于神骏的黑马之上,一身风尘仆仆,玄色大氅沾染着暗沉的血渍与尘土。他那张轮廓深邃、惯常带着几分野性不羁的脸上,此刻却阴沉得骇人,一双鹰隼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嗜血的怒火。
“霍图勒!”佳冉公主声音清冷,带着一丝疲惫,“你来得太晚了!”
霍图勒翻身下马,几步走到佳冉面前,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佳冉!于文渊呢?你既然找到了南楚人,为何不命人传信与我?”
佳冉公主眼底掠过一丝嫌弃,微微侧过头,避开了霍图勒灼人的视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怎么?通知你这蠢货来抢功吗?”
“什么?!”霍图勒猛地一提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夜幕的长嘶。
他额角青筋暴起,低吼道:“南楚会盟是母后交给我的使命!你凭什么插手?”
“凭你无能!“佳冉公主毫不示弱地回视他,眼神里满是嘲讽。“没别的事,你就退下吧!”
佳冉公主神情得意,回首的瞬间使大了力气,肋下又莫名地痛,“真是奇怪,刚刚是怎么睡着的,本公主明明千杯不醉。”
“佳……冉!”霍图勒一字一顿,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在齿间碾碎,“你别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