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昤双眼神一凝,她可以确切的感受到莫潇的真气发生了变化。
原本凝聚的守御境气势,此刻像是快要溃散的堤坝,时而暴涨,时而减弱;
原本冰冷绝望的凛苍剑意,此刻却掺杂了不少狂乱的气息,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在莫潇的体内横冲直撞;甚至连那百米之内的剑域,
都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边缘的雨水时不时会渗进来,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莫潇!别再练了!”
柳昤双美目之中满是担忧,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
“他们都死了!你爷爷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可莫潇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在练剑。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秋鸿剑的剑光在他身边形成一道银色的光环,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他的衣服被剑气划破,露出里面的皮肤,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却又被他身上的剑气瞬间蒸发。
“爷爷……”
莫潇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倾诉,
“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我不该让你一个人……”
他的剑意越来越乱,甚至开始波及到周围的环境。院中央的石桌彻底碎裂,变成了一堆
碎石;院角的老井被剑气劈成了两半,井水喷涌而出,很快就淹没了地面;
院后的竹林里,徐谓侠的墓碑旁,几株竹子被剑气斩断,倒在墓碑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柳昤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莫潇会被自己的剑意吞噬。
守御境的修为虽然强大,可若是心境不稳,剑意紊乱,很容易走火入魔,到时候不仅修为会倒退,甚至可能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莫潇!看着我!”
柳昤双往前走了几步,冰蓝色的剑气在她身边流转,
“你爷爷还在看着你!你不能这样!”
莫潇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向柳昤双,像是终于认出了她。
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又变得疯狂起来,秋鸿剑猛地朝着柳昤双刺去。
银白的剑光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狂乱,朝着柳昤双射来。
柳昤双脸色一变,连忙举起玉鸢剑,冰蓝色的剑气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当!”
剑光撞上屏障,发出一声巨响。柳昤双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上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手臂微微发麻。
她看着莫潇疯狂的眼神,心中一痛:
“莫潇!醒醒!我是昤双!”
莫潇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在挣扎。他的剑意时而疯狂,时而清醒,银白的剑光在他身边闪烁着,像是在做最后的抵抗。
“爷爷……昤双……”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在呼唤着两个最重要的人。
就在这时,院后的竹林里,徐谓侠的墓碑旁,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那是风吹过竹叶的声音,却又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像是徐谓侠当年在灶台前哼着的不成调的歌。
莫潇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转向墓碑的方向,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爷爷……”
他喃喃自语,提着秋鸿剑,一步步朝着墓碑走去。
柳昤双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紧紧握着玉鸢剑,随时准备出手。
她知道,莫潇此刻的状态还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莫潇走到墓碑前,停下脚步。他看着墓碑上“慈祖徐谓侠之墓”六个字,眼眶又红了。他缓缓放下秋鸿剑,跪在墓碑前,
双手放在墓碑上,像是在抚摸爷爷的脸。
“爷爷……我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不该让你担心……我不该让你一个人……”
剑域缓缓消散,暗室般的天空重新变得明亮,雨水又开始落下,打在莫潇的身上,也打在墓碑上。
莫潇的剑意渐渐稳定下来,冰冷绝望的气息中,多了一丝平和,像是在悲伤中找到了一丝慰藉。
柳昤双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她知道,此刻的莫潇,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时间——需要时间来接受爷爷去世的事实,需要时间来平复心中的悲伤,需要时间来重新找回自己。
莫潇跪在墓碑前,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却始终没有动。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墓碑上,像是在和爷爷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雨还在下,却不再冰冷。
竹林小院里,只剩下雨水的声音和莫潇偶尔的哽咽声。满地的尸体和鲜血。
……………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打在竹林小院的青石板上,将满地的血污冲刷成蜿蜒的红色溪流,
顺着石板缝隙往下渗,像是大地也在无声地啜泣。
莫潇跪在徐谓侠的墓碑前,双手紧紧贴着冰冷的石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缝里还残留着刨土时蹭下的泥垢与未干的血迹。
他的头发被雨水浸透,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水珠混着眼泪,
顺着下巴滴落,在墓碑前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他空洞而悲戚的眉眼。
柳昤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油纸伞早已被狂乱的剑气劈碎,
此刻她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浅青色衣裙,冰蓝色的玉鸢剑斜插在脚边的泥土里,
剑身上的水珠顺着剑刃滑落,在地面砸出细碎的声响。
她看着莫潇单薄而颤抖的背影,心中像被重物压着般难受,几次想上前说些什么,
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在失去至亲的剧痛面前,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粗砺的呐喊,像是惊雷般划破了雨幕的宁静。
“快!黄长老说了,务必将那小子碎尸万段!”
“还有那个女的,也别放过!”
“让他们为孙大人偿命!”
柳昤双脸色骤变,猛地握紧玉鸢剑,冰蓝色的剑气瞬间在周身流转,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循着马蹄声望去,只见雨幕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约莫有上百人,个个身着玄色劲装,
腰间别着弯刀,魔气在他们周身缭绕,像是一团团挥之不去的黑雾。
而在人群前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骑着一匹黑马,他穿着绣有血色骷髅的黑袍,脸上带着一道从左眼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
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刀身上刻满了扭曲的魔纹,
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血腥气——正是魔门晓残屠刀麾下的核心长老,黄子开!
“是黄子开吧!”
柳昤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曾在江湖典籍中见过此人的画像,据说他已达守御境中期的修为,一手“晓残刀法”狠辣无比,死在他刀下的正道武者不计其数,江湖人称“刀下无活口”。
黄子开勒住马绳,黑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溅起满地的泥水。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竹林小院,当看到满地的魔修尸体和跪在墓碑前的莫潇时,
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杀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小崽子,你倒是好兴致,杀了我晓残屠刀的人,还敢在这里哭丧?”
莫潇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落在黄子开身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的双手依旧放在墓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石碑上
“慈祖徐谓侠之墓”六个字,那是他用秋鸿剑一笔一划刻下的,
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的悲痛与思念。
“小子,你倒是说话啊!”
黄子开身后的一个魔修忍不住喊道,他手中的弯刀指向莫潇,
“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黄子开抬手制止了那名魔修,他从马背上跃下,黑色的长袍在雨中猎猎作响,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都像是在敲击众人的心脏。
他走到莫潇面前不远处,目光落在徐谓侠的墓碑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这就是你那个煮面的爷爷?
看来你还真是个恋家的废物,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一个死人。”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莫潇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缓缓转过身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在秋鸿剑的剑柄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他的周身开始弥漫起冰冷的剑气,银白的光芒在雨幕中渐渐凝聚,
原本平静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而沉重,像是有无数把无形的剑悬在众人头顶。
“你说谁是死人?”
莫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赤红着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黄子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谁?我说的就是你这个死鬼爷爷!怎么?你还想替他报仇?就凭你一个刚突破守御境的毛头小子,也配和我动手?”
话音未落,黄子开猛地举起手中的晓残刀,黑色的魔气瞬间在刀身上暴涨,刀身发出“嗡嗡”的低鸣,
魔纹在魔气的滋养下变得愈发狰狞,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既然你这么孝顺,那我就送你下去陪你爷爷!”
他大喝一声,双手握刀,朝着莫潇的头颅劈来——这一刀凝聚了他全身的真气,刀风呼啸着,
竟将身前的雨水硬生生劈开,黑色的刀光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直逼莫潇面门。
柳昤双脸色大变,她猛地挥出玉鸢剑,冰蓝色的剑气化作一道屏障,挡在莫潇身前。
“莫潇,小心!”
她大喊着,试图阻拦黄子开的攻击。
可黄子开的刀力实在太强,黑色的刀光撞上冰蓝色的剑气屏障,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柳昤双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上传来,手臂像是被重锤砸中般剧痛难忍,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的剑气屏障瞬间布满了裂纹,像是随时都会碎裂。
“不自量力的女人!”
黄子开冷哼一声,手腕微微转动,晓残刀上的魔气再次暴涨,刀光变得更加凌厉,朝着柳昤双的胸口刺去。
柳昤双瞳孔骤缩,她想再次挥剑阻拦,却发现体内的真气竟有些紊乱,
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白的剑光突然从她身旁闪过,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瞬间撞上了黄子开的晓残刀。
“当!”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竹林小院中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黄子开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手臂剧烈颤抖,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
他惊讶地看向莫潇,只见莫潇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秋鸿剑,
银白的剑气在他周身缭绕,眼神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杀意,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你……你的剑意……”
黄子开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能感觉到,莫潇的剑意中充满了绝望与悲恸,
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凌厉,比之前对付那些魔修时更加恐怖。
莫潇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抬起秋鸿剑,银白的剑光在雨幕中变得愈发耀眼。
他的周身开始出现无数道细小的剑气,
这些剑气在空中盘旋、凝聚,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剑域——这剑域比之前更加庞大,足足覆盖了百丈范围,
银白的光芒将整个竹林小院笼罩其中,雨水落在剑域边缘,
瞬间被冻结成冰粒,簌簌往下掉。
剑域之内,空气仿佛被凝固!
“守御境?!”
黄子开终于变了脸色,眼中的轻蔑被震惊取代,“
你竟然是守御境?难怪敢这么放肆!”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可惜,就算是守御境,在我面前也不够看!”
他将手中的弯刀举过头顶,暗红色的魔气疯狂涌入刀身,刀身上的血光越来越盛,
形成一道巨大的血色光环,朝着莫潇的剑域压来。
莫潇没有说话,只是将秋鸿剑举过头顶,脑海中闪过徐谓侠教他练剑的画面——五岁时,
爷爷握着他的手,教他用竹刀劈砍竹子,说
“剑要稳,心要静”;
十岁时,爷爷坐在灶台前,看着他练剑,说“剑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杀戮的”;
十八岁时,爷爷送他离开,说“江湖险恶,要记得回家的路”。那些温暖的回忆,
此刻却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刻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剑意变得更加凄厉。
“三千万——泣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