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幻翼没有否认,“而且,他若是融合了灵魂,那么占上风的又属于哪一份感情呢?”
是在幻星宗长大,对师兄弟和师尊长老们的感情占据上风。
还是在无尽长廊的虚幻假象里的,叶家公子的感情占上风呢?
项暮情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夜初宁,或者说叶初宁,这个孩子从被他带回幻星宗的那一刻起,就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成熟与决断。
他清冷的外表下,是比任何人都要坚韧和清醒的内核。
不融合灵魂,保留着“夜初宁”这个身份,既是对叶家那份复杂血缘的疏离,也是对他这个师尊、对幻星宗的一种无声的承诺。
“我知道。”项暮情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只是,这条路,他选得太苦,也太孤独。”
“你不是更改了他的命盘吗?”幻翼注视着项暮情,“本来全是死劫的命盘,硬生生的被你撕开了几条生路。”
甚至为此,不惜牺牲自己。
幻翼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璇玑主殿内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项暮情银白面具下的眸光微微闪动,仿佛穿越了漫长岁月,看到了那个不惜逆天改命、撕裂既定轨迹的瞬间。
“命盘……”他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上冰冷的星辰纹路,“死劫环伺,并非更改,只是……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投入了几缕变数。”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亘古的疲惫,那不仅仅是灵力损耗,更是干涉天命、承受反噬所带来的沉重。
“更何况我更改的,只是‘可能性’。” 项暮情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对幻翼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在将一片荒原,强行开辟出几条小径。
但路终究要自己去走,荆棘要亲自去斩。
是踏出生路,还是最终仍被宿命的洪流吞没,无人可以保证。
“那你不为自己着想吗?”幻翼的眼神变得悲悯,“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
“……”
璇玑主殿内,因幻翼这句直指核心的问话,陷入了更深的沉寂。
星辉仿佛都凝滞了,不再流转,唯有项暮情指尖无意识敲击扶手的微响。
如同命运的倒计时,一声声,敲在空阔的大殿里,也敲在幻翼紧绷的心上。
“活下去……”项暮情重复着这三个字,银白面具隔绝了他所有可能流露的情绪。
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眸,深邃得如同承载了万古的星空,其中掠过一丝极淡、几乎无法捕捉的怅惘。
“谁不想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但我的命盘是什么样的……你不是最清楚吗?”项暮情看着幻翼,“那天,你选择与我签订契约,想必,也看到了这一点吧?”
“……”的确,祂比任何人都清楚。
“有时间了,引导初宁去一次月影岛吧”项暮情突然提起另一件事。
璇玑主殿内,项暮情的话语让幻翼微微一怔。
“月影岛?”幻翼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那里……生命树?难道你是想!”
“多给初宁一份保障而已。”
幻翼:“……”
对自己的徒弟真亲!
“还有。”项暮情话音一转,“我想要去帝陵待一段时间,记得帮我照顾好一切。”
璇玑主殿内,项暮情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意味,让幻翼所化的金色光影剧烈地波动起来。
“帝陵?!”幻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你要在这个时候去那里?为什么?你的身体……”
“正是时候。”项暮情打断它,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有些东西,需要在尘埃落定前,去确认。”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接下来的日子,幻星宗依然很平静,玉宸道场里也没有太大的纷争。
夜初宁也只是偶尔去玉宸道场里露个面,震慑一下而已。
然后去看望一下大师兄的闭关进度和其他师兄弟的门令完成度。
顺带关心一下孤身在外的二师兄——江瑾尧。
过的充实且有意义。
玉宸道场——
自从执法队确认以来,这里的确没有了特别大的摩擦,虽然也有一些小打小闹,但是都在规定的范围内。
因此墨轩他们也就没有过多管辖。
这段难得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夕的短暂宁和,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潜藏在暗处的旋涡从未停止转动。
“好无聊……”陆九安躺在大理石造成的日晷上,看着明媚的太阳,喃喃自语,“本以为这里会有趣点的。”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夜初宁冷不丁的出现在他身边。
陆九安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从日晷上翻身坐起,看到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夜初宁,拍了拍胸口。
“初宁!你下次出现能不能有点动静?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他嘴上抱怨着,脸上却瞬间扬起了笑容,凑近了些,“你怎么来了?宗门事务处理完了?”
“嗯,暂告一段落。”夜初宁的目光扫过略显冷清的道场核心区,“看来这里很平静。”
“何止是平静,简直是无聊透顶。”陆九安夸张地叹了口气,“自从新规推行,那些家伙表面上都老实了,连个敢炸刺的都没有。我都快闲得长蘑菇了。”
夜初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平静不好么?非要闹出些事端,让你去镇压才算有趣?”
“那倒也不是……”陆九安挠了挠头,“就是觉得……太安静了,反而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像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他的直觉并非空穴来风。夜初宁能感觉到,这片看似平静的道场之下,暗流依旧在缓慢涌动。
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权衡,等待着某个契机,或者……某个变数的出现。
“谨慎些总是好的。”夜初宁提醒道,“表面的平静,往往掩盖着最深的谋划。”
“对了,”陆九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我前几天好像看到……你大师兄了。”
夜初宁眸光一凝:“大师兄?他在何处?”
晏卿闭关疗伤,按理说不应出现在道场。
“就在月影岛附近,一闪就不见了。”陆九安比划着,“我看他气色好像好了不少,但感觉……哪里怪怪的。我就没敢上前打招呼。”
陆九安的话语让夜初宁深海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微澜。
大师兄?在月影岛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