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知晓夜初宁性子清冷，不喜俗务。
如今主动揽下这些，多半是为了让重伤的晏卿能安心静养，也是为了分担宗主的压力。
“辛苦你了。”叶云骁轻声道，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
若非自己实力不济，连累晏卿重伤，或许也不必让初宁来做这些。
夜初宁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道：“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你早日恢复，便是对大师兄最好的交代。”
他的话语依旧平静，却让叶云骁心头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兄弟二人站在竹影摇曳的院门口，一时无话，却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流淌。
“初宁，”叶云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关于父亲……和你的事……”
“我都知道了。”夜初宁打断了他，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不必再提。”
叶云骁的话语被夜初宁平静地打断，他看着弟弟那双在夜色下更显幽深的眼眸。
里面没有怨恨，没有波澜，甚至没有一丝好奇，只有一片了然之后的沉寂。
他忽然意识到，初宁或许比他们任何人想象的都更早、更清楚地洞悉了那些错综复杂的过往。
他不问，不提，不代表他不知道。
“……好。”叶云骁将所有后续的话语咽了回去，化作一个简单的字。
他明白了，那些沉重的历史，对初宁而言，已是无需再翻开的旧章。
“你休息吧。”夜初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融入竹林摇曳的阴影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那声“二哥”终究还是叫不出口。
叶云骁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夜风带着凉意，他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
接下来的数日，夜初宁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
白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执事堂偏殿处理宗务，其高效与精准很快赢得了执事弟子和长老们的信赖。
原本因晏卿重伤而可能产生的些许滞涩被悄然抚平。
闲暇时，他会去探望晏卿。晏卿的身体在五灵珠的滋养下恢复得很快。
本源裂痕已基本弥合，只是心神损耗非一日可愈，眉宇间总萦绕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
夜初宁并不多言劝慰，只是时常陪他静坐，或对弈一局，偶尔交流几句修炼心得，无声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他也去看过叶云骁几次，确认他伤势稳步好转后便不再频繁打扰。
夜色下的竹林小径，清幽寂静。
夜初宁独自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步履平稳，面容在朦胧星辉下更显清冷。
“为什么不想回去？”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在耳边响起。
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叶初宁。
他终于醒过来了。
夜初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仿佛那声询问只是掠过竹梢的风吟。
他继续向前走着，深海般的眼眸在夜色中看不出情绪。
“那里不是我的归处。”他的声音清冷，如同玉石相击，在寂静的竹林间回荡。
“是因为他们吗？”叶初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仿佛在确认什么，“因为叶家，因为……那些过往？”
夜初宁终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仰起脸，望向被竹叶切割成碎片的深邃夜空。
“那里是你的根！”叶初宁的声音带着急切，在他识海中回荡，“你是叶家血脉，是名正言顺的叶家公子！拥有叶家最纯正的青龙传承！”
夜初宁终于停下脚步，抬眸望向被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星子疏落，月华清冷。
“根？”他轻轻重复着这个字眼，深海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随即归于沉寂，“我的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在那里。”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归墟意味的苍蓝流光。
那是他强行感悟“净世之潮”后，灵魂深处留下的一丝印记。
“你是想回去吧。”夜初宁看着与自己的样貌如出一辙的叶初宁道，“如果不是灵魂被分离，一切皆有可能。”
“你不就是我吗！”叶初宁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一切都像变了一番天地一样。
那个在无尽长廊里，劝说自己出去看看的夜初宁，和眼前这个真的是一个人吗？
还是说，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叶初宁的质问在识海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与不解。
夜初宁指尖那缕苍蓝流光悄然隐没，他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继续沿着竹径向前走去，声音平静无波：
“我并不是永远不回去，或许某一天我想通了，但不是现在。”
叶初宁的声音沉寂了下去，仿佛被夜初宁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冷静与疏离所冻结。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叶初宁不信短时间内，一个人会变化的这么快。
竹林深处，夜初宁的居所静卧于一片灵潭之畔，水汽氤氲，与星辉交融，更添几分清寂。
叶初宁的疑问在识海中盘旋不去，带着一种执拗的探寻。
夜初宁步入静室，并未点燃灯烛，只是任由清冷的星辉与朦胧的水光透过窗棂，映亮他半边侧脸。
“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叶初宁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少了些许急切，多了几分凝重：“我感觉到你的灵魂……更沉重了。还有那股力量，那缕苍蓝……那是什么？你在修炼什么危险的禁术？”
夜初宁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灵潭，水面上倒映着破碎的星辰。
“一种……必要的手段。”他并未否认，“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无可避免的选择降临时，我能拥有决定的资格，而非被动承受。”
他的话语平静，却让叶初宁感受到一种冰冷的决绝。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
“嗯？”似是不理解叶初宁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吗？”叶初宁飘到叶初宁面前，认真的看着他，“所以，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