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前站着满脸冷漠的折澜,折澜的手中拿着她曾见过的一对八棱锏。那双冷漠的眼睛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缓缓合上,而后她举起双锏便要落下。
“折澜,再杀我一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折澜,你当真不要我吗?”
“是不是我成神之后,你就可以把苦衷告诉我,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楼听许眉头紧蹙,陷入突如其来的回忆之中,但这些回忆却十分零散,到她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便倏地结束了。
俆仓已经在打坐试图剥离内丹,楼听许眼前一晃,忽然又出现一个画面。
她的身体十分虚幻,似乎只是一个光影,她看到自己问:“若我助你历劫成功,待一切结束,你可否重新爱我?”
画面扭曲破碎,即便她努力回想,却仍旧没能想起折澜的回答,只是看见自己的虚影拿着一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
“我助你就是了……”
她听到那个虚影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此消逝。
画面再度消失,楼听许恨得重重砸在一旁的树干上,她恨这样破碎的回忆,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更多了。
俆仓已经把内丹取出,内丹缓缓飘在女修面前,在她贪婪的注视之下正慢慢飘向她的丹田。
一旦融合,俆仓则不会再收得回,它的结局,便是真的被剥皮抽筋,身首异处。
楼听许想要制止,但忽然又看到一点画面,大概是在她自杀之后。
是浑身苍白僵硬的自己被一头她从未见过的兽捏在手中,看那具身体的模样,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而折澜就站在她面前,她鸾姿凤态,她牵云着雾,她被蓝金相交的神力包裹着,是无上的神相。
然而她只是站在那儿,看着自己的尸体被那只巨兽吞食。
楼听许的心口涌上一股酸涩的怒火,她的手攥紧了树干,双目赤红。
到底为何,到底为何你甚至不愿救我的尸体。
明明我不惜自杀助你历劫,为何你历劫之后,却不愿帮我留下一个全尸?
俆仓的内丹已经有一半没入女修的丹田,她面上显出阴诡的笑,然而下一秒,那内丹却忽然调转方向,在她惊愕的注视下飞到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恍若谪仙的人手中。
那人矜持如玉树,一身月色风华,仿佛一缕月光,又仿佛是全部的月亮化作人形临于世间。
她眉深目远,眼中仍有些猩红,显出她这一身清冷的唯一阴郁。
“你觉得,就算内丹给她,她就会陪你厮守么。愚蠢。”
这句话,分明自嘲居多。
俆仓在她身上感知到神的气息,顿时浑身紧绷,将女修护在身后:“你……”
“你是什么人?!它愿意为我治伤,与你何干?!”
被他护住的女修尖声呵责,俆仓被这一反常态的模样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她:“玲儿……”
楼听许不语,捏着刚刚拦下的飞镖给俆仓看。
“你既知本殿是谁,那就也该知道,本殿没兴趣栽赃她。”
俆仓大吃一惊,下意识看向女修,而那女修显然也十分心虚。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适才被击退的男修也重新跳出来怒喝:“这是我们和这个孽畜的事,要你多管闲事?我们可是石泉宗的人,若是敢插手,我们宗主必不饶你!”
石泉宗?那不是澄灼姐的宗门。
楼听许的眼神轻飘飘掠过他,那眼神如同掠过一株平平无奇的草一般漠视。她对俆仓道明来意:“古神知你等久居幽泣深谷郁郁不安,特令本殿逐一收服,为你等重寻居所。”
俆仓惊疑不定:“你们神奸诈狡猾,说的话怎可当真?”
那两个修士听着他们的对话简直震惊——神?什么神?是话本子里的神吗?
楼听许最没耐心多说废话,既然俆仓不愿相信,她直接将它带走就是,到时事实摆在眼前,岂不是胜过现在自己说上几百句?
恰好它的内丹还在自己手里,没有内丹,它又有多少挣扎的能耐。
俆仓见她不答,反而手中举起月白色旋涡,便懂了她准备将自己强行带走的意图,惊慌不已。
它的眼神在楼听许和玲儿之间反复挪移,最后噗通跪在地上。
“上神!我愿被您收服,只求您帮玲儿治伤,将这内丹给她!”
楼听许沉默,她仿佛在这个傻俆仓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也是不顾一切要成全心爱之人。
可结局呢?
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她将内丹收起,抬掌便将那个玲儿心口的飞镖抽出来。
此举突然,玲儿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哎”了一声,却好端端站在原地。
方才装得奄奄一息,可此刻,分明只是被飞镖刺伤一点血痕而已。
“石泉宗,连一点破皮的伤药都没有么。”
这句讥讽令两个修士面红耳赤,俆仓也恍然明白自己被骗了。
“你——玲儿!你居然如此欺骗我!”
那两个修士不知道楼听许是什么身份,见骗不到内丹,只能灰溜溜离开。
楼听许记下他们的样貌,没再多说:“既然迷途知返,那就走吧。待寻到你们的安身之处,这内丹自会还你。”
俆仓仍旧怀疑,实在是它们已经被锁在幽泣深谷无数年,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为它们再寻桃源?
见它仍有疑虑,楼听许也并未多解释,她打开锁兽囊,“去留在你,三息决定。”
如今没有内丹,俆仓便只是普通灵兽,人界的分神修为都可将它击杀,若是留在这儿岂不是等着给旁人送机缘?
它咬咬牙,想着既然这个神能帮他守住内丹,或许也不是完全不可信,干脆心一横跳进锁兽囊。
楼听许面无表情收起锁兽囊,取出罗盘朝着下个方向继续行进。
云雾气流在她鬓边穿梭,楼听许的眼神愈发冰冷。
折澜,即便你真的有难言之隐,可我现在,却也不愿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