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宋纾余心里恼的很。
确实,他早就看穿了林书办不轨的心思,但穆青澄感情迟钝,一直没发现,林书办也从未说破,而且有陆询挡在前头,林书办实在算不上是情敌,他便没怎么在意。
可现今,穆青澄明显是知道了,所以才能从林陵与她对视时毫无情义的眼神中辨出真假!
“若人人都有这等识人辩人的能力,岂不人人都当得我京兆府的刑名师爷?”宋纾余的脸色不甚好看,神色冷傲又狂悖。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此刻的宋纾余是明显不悦的。于公事上,他从来都是理智的,偶尔失控,则是因为有人欺辱穆青澄。
而眼下,又是何故?
穆青澄捏了捏额心,有意避开了宋纾余的视线,他语气里的怨念,她可是听得清楚。
“大人教训得是,是卑职等人无能,往后还要请穆师爷多加教导。”江战虚心领受,弓腰一拜。
他是对林书办怀有提防之心,方才化险为夷,而穆青澄只凭堪堪几眼,便能认出这是易容假冒的林书办。此等差距,可不只是因为林书办的爱慕之心吧。所以,大人是对的。
林陵得了个囫囵答案,不管信与不信,也不敢再多嘴询问了。
穆青澄道:“林陵,我再问一遍,林书办是生是死?现在何处?”
“草民不知。”林陵一下子泄了气,“草民所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找到阜弟。”
穆青澄眉心一蹙,“从实招来!”
然,林陵摇了摇头,神情凄苦又无助的道:“草民今日任务失败,怕是已经连累了阜弟和平平,若再招出别的,他二人定然性命不保啊!”
闻言,穆青澄眼中浮上错愕,“你说什么?”
林陵面露急切,“穆师爷,草民自知犯下大罪,不可饶恕,但为了阜弟和平平的安危,草民别无选择……”
“你是说,有人用林阜和平平的性命,逼迫你混入京兆府,毒杀在押人犯?”穆青澄打断他,替他总结。
林陵只是迟疑了一瞬,便重重点头,“是的!”
“你先看看,她是谁。”
穆青澄吩咐衙役,把林陵带过去认尸。
林陵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当死者的面容映入眼眸,惊得他失声大哭:“平平!平平!”
“看来死者身份是没错了。”穆青澄微微一叹,提醒林陵,“平平已经死了,你再不交待,林阜的性命,亦是未知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他明明说,只要我帮他做那件事,他就保证平平的安全,还有阜弟……”
“他是谁?”
穆青澄眉眼间的凌厉,震得林陵愈发神志大乱,“他,他是……”
“咳咳!”
被衙役控制的郭宣,忽然发出几声咳嗽,音量不大,但足以教林陵听见!
林陵倏然一震!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郭宣眼神阴鸷,满含警告,林陵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崩溃的浑身发抖,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从腥红的眼眶里涌出,大张的嘴巴,吞吐着粗重的呼吸,喉咙处似抵了刀尖,再发不出一个音!
一个青年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这般,不免教人动容和唏嘘。
郭夫人也跟着哭,游医还活着,是幸事,可平平死了,这一双有情人,终究天人永隔了……
但穆青澄顾不上替他们伤感,她在意的是,郭宣只字未言,堪堪一个眼神,便能堵了林陵的嘴!
所以,她即刻抛出一句:“林陵,平平的死,还没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出来吗?你已经蠢的失去了爱人,现今连你弟弟的性命,也要搭进去吗?”
林陵好似被人一斧头劈在了脑袋上,表情变得怔忪。
穆青澄继续攻心为上,“论公,林阜是大周的子民,无论他是否犯下罪行,保护他的人身安全,都是公门的职责;论私,林阜是我京兆府的书办,我们共事日久,同僚情谊颇厚。所以,你宁愿相信为恶之人,也不愿相信我吗?”
“是他!”
林陵浑浊的目光,渐渐清明,他猛地伸手,指着郭宣,恨声道:“是郭大人得知草民和平平互许终身后,查了草民的身世,知道草民有个弟弟叫林阜,在京兆府宋大人手下当差,便威逼草民为他做事!”
“闭嘴……”郭宣暴怒的话才开了个头,嘴巴便被塞进了一团布巾,阻止了他对林陵的威胁。
而穆青澄也给林陵吃了个颗定心丸,“放心,郭大人已是阶下囚,包括他背后的主子,全都翻不起浪了。”
闻听,林陵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不安完全消散,将自己所知悉数供出:“起初,郭大人要求草民替他收买林阜,草民不答应,郭大人便将平平禁足,不给平平吃饭,草民无法,只能去找林阜,但林阜得知后,严厉拒绝了郭大人的拉拢,并劝告草民远离郭家。可是,草民要对平平负责,不能将她抛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