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县衙下值的梆子声还没散尽,吕泽就揣着一丝说不清的愧疚,跟着陵蔚风派来的亲信往禁牢走。
家里人都以为他在县衙当差,定能多照拂妹妹吕雉。
可这些日子,除了吕雉刚被关进县衙大牢时,他去看过一次,兄妹俩就再没见过面。
每次吕夫人问起 “你妹妹在牢里还好吗”,他都只能含糊打岔。
他哪敢将吕雉被调去禁牢这事告诉爹娘啊!
吕泽拢了拢棉衣领口,眉头不自觉皱紧,心里的疑惑又冒了出来:陵大人到底为何要把吕雉调到这儿来?
这地方他并不陌生。
身为县令身边的文书,他之前也来帮着处理过几次污糟事。
往日里,但凡进了这禁牢的犯人,十有八九都没能活着走出去,就算活着,也得脱层皮。
要说 “关照”,哪有把人往这吃人的地方送的?
这不是让吕雉更受罪吗?
想到这儿,吕泽悄悄叹了口气,脚步又快了些,紧紧跟着前面的亲信。
过道两旁的牢房一间挨着一间,都挂着带编号的木牌,厚重的木门严丝合缝,只有个别门上开了小窗,能勉强递进去饭菜托盘,看着就透着股压抑。
“到了。”
亲信突然停在最里侧一间牢房门口,指了指门板,语气里还带着点打趣:
“你妹妹就在里头,之前陵大人特意吩咐要关照这位刘夫人,我还纳闷是谁,没想到竟是你家妹子,行了,你进去吧,我去外头等着。”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钥匙,“咔嗒” 一声打开门上的铁链,随手把钥匙扔给吕泽。
“我先上去了,你完事了自己出来就行。”
话音刚落,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很快,像是多待一秒都嫌晦气。
吕泽看着他干脆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钥匙攥在手里。
他盯着紧闭的牢门,手指顿了顿,心里既盼着见妹妹,又怕看到她受苦的模样。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他没注意到,斜对面那间牢房的小窗后,悄悄露出一双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的背影。
……
林青青带着阿约刚踏出吕家大门,正准备往一线牵的方向走,就见被陵蔚风的亲信迎了上来。
这人凑过来时,还特意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林姑娘,我家大人请您去趟县衙。”
去县衙这一路上,他专挑僻静地方走。
逢人就往暗处躲,和地下党接头似得。
如若不是林青青早知道他是陵蔚风的心腹,真要以为是遇上了歹人。
就连一向沉稳的阿约,都悄悄把腰间的小匕首攥紧了,眼神里满是戒备。
直到进了县衙大门,看到熟悉的青砖灰瓦,阿约才明显松了口气。
陵蔚风早就在值房里等着了,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抬眼一瞧,瞬间就挪不开目光。
林青青披着件水红色的披风,风一吹,衣摆轻轻晃着,里面穿了件白色束腰曲裾深衣,腰封勒得细细的,衬得她身姿窈窕。
她迈着小步走进来后,这沉闷严肃的值房,都好似多了抹鲜活的亮色。
连桌上的竹简都不那么枯燥了。
还没等陵蔚风开口,林青青就柳眉一挑摆出副 “兴师问罪” 的模样:“陵大人,这么神神秘秘的把我叫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陵蔚风也不恼,随手把手中的竹简放到桌案上,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到桌案前的软垫上坐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怎么,就这么不想见我?”
说着,他侧身从旁边小炉上提起陶壶,倒了杯冒着热气的热浆,递到林青青手里。
浆水是用黍米熬的,还加了点枣泥,甜香扑鼻。
林青青捧着温热的陶碗,抬眼白了他一下,语气里带着点的撒娇:“我哪有不想见你,刚才都吓坏我了,还以为我偷了陵大人芳心这事,被官府知道了,要捉拿我归案呢!”
这话一出口,陵蔚风瞬间哑了火,耳尖飞快地红了起来。
论讲这种骚话,他哪比得过在现代混过的林青青?
看着他俊脸微红、略显窘迫的模样,林青青忍不住 “噗嗤” 笑出声,捧着陶碗抿了口热浆,这才饶了他:“好了不逗你了,说吧,找我来做什么?”
陵蔚风定了定神,挨着她坐下,身子离得很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他故作镇定地搓了搓手指,斟酌着开口:“吕泽一大早就来找我,说想看望吕雉,我把时间推到了中午,你…… 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他想去就去呗。”
林青青皱着眉,语气里满是嫌弃:“我和吕雉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她看我不顺眼,我还讨厌她呢,才不想凑到她跟前找不痛快!”
这些日子,吕公夫妇惦记大女儿,天天逮着吕泽问东问西。
林青青在旁边也听了不少。
吕泽说吕雉在牢里有人关照,吃得饱、住得暖,没受半分委屈。
她想着有吕泽、曹参这些人照拂,吕雉就算在牢里,日子也差不到哪去。
陵蔚风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尤其是那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语气里添了点凝重:“你也知道牢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些时日县里事多,我没顾上多盯着…… 没成想,吕雉在牢里竟被人轻薄了。”
“什么?”
林青青眼睛睁大,手里的陶碗随手搁在桌案上,热浆溅了几滴在袖口,她都没顾上擦,急声追问:“你说清楚,什么叫被人轻薄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嘴上着急,心里却悄悄泛起了小期待。
若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吕雉一向自视甚高,前世利用妹妹的美色为自己铺路,如今轮到她自己受这委屈,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淡然处之!
陵蔚风哪能看不出她眼底的看好戏,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哄着说:“具体情况我也没细问,不如我带你去瞧瞧?咱们悄悄去瞧,不跟吕泽碰面。”
吕雉在牢里的遭遇,他其实一清二楚。
前世的吕青孤立无援,没人替她出头,如今他既然知道,就必须给吕雉一个教训。
免得她自以为活了三世,就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小女郎,指尖轻轻捏了把她白皙的脸蛋,触感软乎乎的,心里却一片冷然。
男人天生比女人狠绝,青青讨厌吕雉,顶多是想在她落难时看个热闹。
可他不一样,他想直接把吕雉按死在这禁牢里。
如今吕雉没死,倒也正好。
有句话叫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会让吕雉亲身体会这句话的滋味。
她沾了那两个狱卒,哪里是她能轻易甩开的?
往后的日子,有的是她受的!